學達書庫 > 千尋 > 棄妃秘史 | 上頁 下頁
四三


  那時她躲在安禧宮裡,來往的只有慈禧宮,她對任何事皆不關心,當整個後宮正為「婢女受封為公主」之事炸開鍋的同時,始終不見主角出頭。

  她是在意的吧,在意自己娶了王馨昀,在意人人口中的琴瑟和鳴,在意他沒為她出頭,助她離開冷宮,在意她的委屈只能壓在胸口。

  唉……怎麼能夠不在意,換做是他,他也要在意。

  周旭鏞坐在床沿,看著李萱被長髮覆蓋的小臉,動手輕輕將她的頭髮順開,藉著窗外月光看著她小小的臉龐。

  她話說得豁達,其實還是介意臉上的傷疤吧,否則怎會放任自己披頭散髮?誰能真心把醜八怪當成讚美諛詞,是女子都會把容貌看得極重,何況是她生了這樣一張傾國傾城的臉龐。

  他從懷裡拿出一瓶藥膏,取了些在她的傷疤處塗勻後,他勾起她一束青絲,忍不住動手為她打辮子,像那個天尚未亮的黎明,像那個生死分離的日子。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低得幾不可聞。

  「那日,看著你緩步走進慈禧宮,我心跳得飛快,我轉頭看你,你卻移開視線,說實話,有點傷……我看見你臉上的疤痕,你已經不痛了,可我卻痛得緊,那道傷是因我而劃下的。」

  他歎氣搖頭,續道:「過去幾年我是沉穩淡定、謀事決策不曾猶豫的大將軍,沒有任何事可以為難我,可你……為難到我了。」

  「我經常想起過去,想著我們相處的光陰,記不記得我為你搭的那個秋千?我把它移進王府了,不允許任何人去碰,我給你整理一間屋子,時不時就往裡頭添些東西,我想像著你在裡頭住得愉快,想像你趴在那張楠木大床上看書。

  「我幫你準備幾十個箱籠的書冊,堆滿整間庫房,明知道你不喜歡金銀財寶、珠翠碧玉,還是忍不住搜羅些好的、珍稀的存起來……「這些天,我時常看著你,忍不住想問一句: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們恢復過去的情誼,好不?「可我很清楚,你不會允許的,如果有人像我這樣傷你,我也不會允許你和他建立關係,只是,萱兒,我真的很想念過去……」他的聲音帶著魔力似的,在李萱耳際盤盤旋旋,她眼睛緊閉,不知道該怎麼理解他的話。

  回到過去?要怎麼回去,時空已變,他不是他、她亦不是過去的自己。

  她不懂,他為什麼要把秋千移進王府,為什麼要給她搜羅書或首飾,如果他憎惡她,不是該離她遠遠的?他把她弄得滿頭霧水,怎麼樣都找不出合理解釋,只是……他的聲音很煽惑人,說得她心動、也心痛……周旭鏞並沒有待太久,但他離去後,李萱睜眼至天明,小手握住他擱在床頭的藥膏,眼底有著濃濃的疑慮。

  隔天,宮裡傳出一個大消息,淑妃被軟禁了!淑妃被軟禁,是因為罪證確鑿。

  她權謀算計,勾心鬥角,為了鬥垮正受皇帝寵愛的悅貴人,竟買通宮人在她的屋裡放迷香。

  皇帝因迷香所惑,鎮日裡只想往悅貴人宮裡跑,一天天過去,皇帝身子漸虛,太醫查出病因,皇帝震怒將悅貴人入獄,沒想到服侍她的宮女「忠心耿耿」,情願賠上一條命也要將淑妃招出來,保住悅貴人以及她腹中胎兒。

  這一查二查的,誰出宮買這肮髒東西、經由誰的手炮製,東西從哪些人手中送進悅貴人身邊……全查得清清楚楚,千夫所指,這回淑妃再也逃不掉。

  宰相王益為此事進宮與皇帝深談,但事關龍體、不能輕饒,定要做出規矩,免得日後宮人仿傚。

  過去這種事淑妃沒少做,王益心裡多少知曉這回會被掀出來,自然是背後有人指使,只是那個「背後人」藏得太深太密,直到眼下仍然尋不出痕跡。

  沒有對手就難有對策,淑妃再不甘心也得乖乖待在宜禧宮裡,不過她有自信,很快皇帝就會將她放出來,就憑王家對朝廷的重要性,皇帝也得多看重她幾分。

  然而翌日,皇帝卻下令讓德妃出慈禧宮,接替淑妃主持後宮之事。

  淑妃這樣算是倒了嗎?不可能,王益依然是朝廷重臣,王倎輔依然掌理大周雄兵,而王家子弟出仕者仍然多達數十人,皇帝對於王家依然極其看重。

  一時間,後宮氣氛詭譎,宮人們無所適從,淑妃雖被軟禁但勢力仍在,德妃手邊沒得用的人,難以管住偌大宮廷,因此,大權會落在誰的手上還難說。

  不過,這股氣氛並沒有漫進永平宮。

  不久前,工匠來了,大張旗鼓將永平宮重新翻修一遍,新櫃子、新桌子、新椅子……所有的東西全換新,小小的院子裡也種上新花草,短短十數日,永平宮煥然一新。

  周煜鏞很高興,宮裡的太監宮女也很開心,認為這是皇帝看重五皇子的表現,認為懷玉公主給自家主子帶來福氣,也認為永平宮很快就要興旺起來。

  改建完,搬回新屋時,幾個皇子都送來賀禮慶賀,周旭鏞也不例外,只不過他把東西全送進李萱屋裡,滿匣子的珠玉寶翠、美玉金簪,滿櫃的錦衣玉袍以及滿滿一箱的書……她的屋子本就不大,被這些東西一塞就變得更小了。

  這樣的舉止惹得周煜鏞側目,李萱想制止的,但周旭鏞做這些事時那興高采烈的模樣,讓拒絕的話凝在她唇邊說不出口。

  她始終想不出那天夜裡他為何出現,為何說出一篇教人動容又易誤解的話,那口氣彷佛他在乎她,彷佛她是他心中珍寶,她想了又想,只想出一個結論——他想念的是過去、是童年時期的情誼,他心懷罪惡,企圖彌補。

  也對,他本性純良,不願負欠于人,一如皇后娘娘那樣,認真想想,不只是他,大皇子亦同。

  明面上,送了一對青瓷花瓶,背地裡則悄悄捎來許多綾羅綢緞、金銀首飾。

  這個想法讓李萱稍稍釋懷。

  就讓他們做吧,失望傷人,遺憾又何嘗不傷,心和水一樣,總要端平了才會寧靜。

  她覺得這樣也好,有些人天生當不了夫妻,卻可以是對好兄妹,也許她和二皇子便是這樣的,她不知道兩人能否能回到過去的情誼,但她確定,至少能夠待他像對待五皇子那般。

  周煜鏞和她同齡,她卻老把他當弟弟,能說能勸的毫不保留,至於周旭鏞,她想……就當成哥哥吧,不管他的出發點是彌補還是同情,人待她幾寸,她便還予幾分。

  就這樣,不管是周敬鏞還是周旭鏞,往來永平宮的次數都多了,吃頓飯、喝個茶、說說話,偶爾幾個人一起待在屋裡聊聊朝政,偶爾他們給周煜鏞指點一條明路。

  悄悄地,周煜鏞在蛻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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