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 > 棄妃秘史 | 上頁 下頁
一一


  王倎輔翕動嘴角,似冷笑又嘲諷,亮晶晶的眸子滲著寒意,嘴角微微上揚,鬢邊一縷髮絲掠過清雋的眉眼。

  他對自己說:這個女人,他要了!若是要不得呢?他眼底閃過一層寒意,那就……毀了!不過一刻鐘工夫,李萱已經來到吟風亭,亭子是臨水而建,夏日裡,這裡是一番好景致,滿塘荷花盛豔,馥鬱的荷香在鼻息間輕竄,塘裡養了許多五彩繽紛的魚群可供觀賞。

  過去,李萱隨信王妃和周敬鏞、周旭鏞進宮晉見皇后時,最愛到此一游,周旭鏞總不忘記帶上滿袋的飼料給她,讓她往水裡拋。

  食物落水時,丹紅的、金黃的、橘紅的、墨綠的和灰黑的群魚紛紛浮上水面,婆娑起舞、鱗光星閃。

  那時的李萱總是笑得樂不可支,好像天地間除了歡樂,再無其他憂心事兒,而信王妃和皇后光是看她笑,便會跟著呵呵笑起來。

  信王妃常說:「這丫頭笑得特別甜,讓人看著忍不住想跟著笑。」

  而皇后卻歎道:「若不是萱兒,這座後宮哪兒聽得見這般恣情笑聲?」

  她還說:「既然這丫頭是你從小看大的,她又討喜又可愛,反正你膝下無女,不如就收作義女時時帶在身邊。」

  信王妃輕歎一聲,回道:「我也想哪,但李家就這麼一個女兒,爹娘疼得呢,哪裡捨得分給別人。

  何況我若真將她收為義女,淑側妃怕是要鬧上天了,就別給王爺鬧事兒了,一個後院就這麼大,能夠和和樂樂過日子就好。」

  那時皇后便埋怨信王妃太寬厚,有的女人不整治就看不清楚自己的本分,動不動就要飛上天。

  信王妃何嘗不知道,只是信王依賴王家甚多,若非王家的全力護持,他根本不可能入主東宮。

  時過境遷,朝局轉換,皇后隨先帝去了,信王、信王妃成為宮中新主,那個狼子野心的代王手下殘的殘、敗的敗、凋零的凋零,往日強盛只餘唏噓,而李萱的無憂快樂也恍如昨日黃花,不復見麗色。

  那個時候的李萱,笑容不曾褪色過,如今的懷玉公主,卻已經不太理解快樂的真諦。

  一夕間,她失去爹娘庇護,一夕間,她成為孤女,就算公主這個尊貴頭銜戴在頭上,也無法讓她重拾快意。

  入宮不久,她已經學會掩飾真心,她臉上一貫地平和恬淡,笑容還在,卻像是面具般薄薄貼上臉龐,她懂事、聰明而努力,她乖巧聽話,事事合乎規矩,但不管這個後宮於她或者她于後宮,都像隔著一層薄幕似的不真實。

  走到欄邊,李萱看著水底遊魚,舊時情景還在,但物是人非,她柳眉微蹙,苦澀在齒頰間泛開。

  突地,背心一個強力撞擊,她整個人受力往前傾,一聲驚呼方落,她已墜入湖中,湖水很深,掉進去根本踩不到底,她掙扎、翻騰,試著躍上水面大聲呼救,只是湖裡的水草纏住她的腳,讓她無法脫身,漸漸地,她喘不過氣……身子輕了,她再沒有掙扎的力氣,微仰頭,她透過水光,看向那顆亮晃晃的太陽……宜禧宮裡,淑妃斜靠坐在貴妃椅上。

  她梳著繁複的百花髻,滿頭珠釵,身上穿著藕色夾襖,外罩一襲蓮紅色對襟織錦長裳,上有銀線繡成的點點落梅圖,說不出的端莊淑雅,她已經三十幾歲卻保養得宜,看起來相當年輕,瓜子臉,柳葉眉,櫻桃口,臉上含著笑意,一派溫柔。

  她腳邊跪著一名宮女,用美人錘輕輕敲著她的小腿,後頭還有宮女輕搖羅扇,帶起一陣涼風,白皙的柔荑微撐起下巴,她半眯著眼睛傾聽宮裡太監稟陳,頭一點,鸞鳳金步搖隨著輕晃,光亮明燦,美不勝收。

  「二皇子面目猙獰,像是被人捏著鼻子硬灌藥似的,口氣沖得很,他一把拽住大皇子,讓大皇子陪著去找皇上,說是要把事情給講清楚,他絕對不娶李萱。」

  聽著太監的稟報,淑妃淺淺一笑。

  那日皇上對她透露消息,說是已經答應皇后要為李萱和旭鏞賜婚,她聞言不依,怨皇上早已答應讓旭鏞與王家結親,怎麼能反悔?皇上說自己當然沒反悔,王家、李萱都有分,只不過孩子年紀還小,不急著定下來。

  沒想到,旭鏞竟然這麼反對與李萱的親事。

  旭鏞與敬鏞不一般,打小便是委屈不得的倔強脾氣,他天不怕地不怕,吃軟不吃硬,誰都別想替他安排任何事情,便是先帝也不敢強逼他。

  如今,一個命令就要逼他娶李萱,他哪裡肯依?看來,這件事怕是皇后給弄擰了。

  不過這對兄弟也真有意思,兩個都是皇后所出,從小一起玩耍、一起念書、一起長大,卻養出兩副迥異的性子,如果說旭鏞是個爆炭,那敬鏞就是水,深邃平靜的潭水。

  「大皇子對二皇子道:『咱們談談,好不?』但二皇子目光一凜,滿眼的防備,凝聲問:『你也要像母后那樣,說服我娶李萱?』……」淑妃出神想著的同時,太監將兩人的對話學得維妙維肖,令回神聽著的淑妃忍不住莞爾,她明白旭鏞是何其驕傲的男子。

  即便惡勢力橫在面前都無法教他低頭,憑什麼幾句恩義便要定下他的一生,真不知道皇上、皇后心裡是怎麼想的,竟想讓一個下人成為皇子妃以及……日後大周的新任皇后?「大皇子說道:『你當李萱是妹妹,那麼你心底可有中意的人選?』二皇子回答沒有,大皇子又問:『那麼,王家小姐呢?』二皇子怔了怔,考慮半晌依然篤定地搖了頭……」聽到這裡,淑妃揮手讓正在捶腳的宮女退下,正起身坐直。

  她雙眉緊擰。

  旭鏞對馨昀也沒意思?怎麼會,過去幾年他們不是處得極好,馨昀柔弱體貼,美麗又有才情,是京城第一美女,他還看不上眼?那他想要怎樣的女子?要不要讓嫂嫂進宮一趟,把這件事透露給哥哥知道,讓他再籌劃一番?旭鏞是先帝看上眼的,若沒有出什麼過錯,日後定會被立為東宮太子,王家需得牢牢將人給拴住才成。

  王家多年謀略把自己送到皇上身邊,可惜她的肚子不爭氣,生下月屏之後再沒有消息,她吞過多少藥、請過多少神明,能試能用的法子都做了,但全都不管用,雖然皇上的寵愛不曾斷過,但仍得未雨綢繆。

  前頭,有生了兩個兒子的皇后,後面,有誕下皇子的惠妃、賢妃,之後還不知道有多少嬪妃會替皇上生下子嗣,哥哥想得深遠,將年紀相當的馨昀送到旭鏞身邊,他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是從小就建立的交情,他怎麼會看馨昀不上眼?她還以為旭鏞喜歡的不是李萱就是馨昀,只要李萱不在,馨昀必定會成為皇子妃,這下子……是不是該另謀出路?「大皇子緩頰道:『你明白父皇、母后的脾氣,她一生不願欠恩負義,這回若不是李萱和李叔,咱們便要與代王易位而處。

  父皇不願對親生兄弟下毒手,只封地南蜀,讓代王遠離權力核心,日後不再掀起風浪,可代王心性如何你我都心知肚明,倘若他為勝者、父皇落敗,他又豈能容得下你我?怕是要趕盡殺絕。』

  「二皇子抗議道:『父皇已經封李萱為公主,日後榮華富貴不可言喻,難道還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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