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 > 你寄來明年的信 | 上頁 下頁
一三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甯寧的臉上烙上鮮紅指印,疼痛讓甯甯失去理智,沖著特特大喊。“惱羞成怒嗎?何必?輝煌的歷史不是?”

  猛地轉身,特特不允許淚水被人看見。她快步沖進房間,碰地一聲關上門。

  阿丹聽見落鎖的聲音,長長歎一口氣,轉頭看著滿臉懊悔的甯寧。

  特特姊的房門從不上鎖,因為她說:“任何時候,甯寧有需要,都可以打開姊姊的房門。”甯甯怕黑、怕打雷、怕魔鬼、怕蟑螂、怕作惡夢……她怕很多很多東西,只要姊姊的房門沒鎖,她就覺得有依靠。

  特特姊很疼甯寧,或許嚴格一點、期望高一點,但她把所有的好都給了甯寧。

  阿丹給甯甯一個栗爆。“你每次都這樣,脾氣一來就不管不顧。”他拉著甯寧走進廚房,嘩啦一聲打開抽屜,找出一把水果刀遞到她手上,說:“說那種話,你乾脆拿把刀子把特特姊砍死還痛快些。”

  甯寧用力握緊拳頭,不接刀子。“我生氣嘛!”

  “生氣就可以傷人哦,特特姊把你寵得無法無天了。”

  阿丹瞪她兩眼,收好刀子,大力扯下三、四張廚房紙巾,折疊後放到水龍頭下浸濕,再把濕答答的紙巾往她臉上一貼。

  “你幹麼啦!”她甩開餐巾紙,回瞪他。她現在很火大,誰都不要惹她!

  “醒醒酒,去跟特特姊道歉啦。”

  “我不要。”

  “不要?你說的哦!”阿丹抬高下巴,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她用力喘兩口氣才說:“我說不要現在啦!”恨恨跺腳,她也轉身跑回房間。

  阿丹搖搖頭,走到特特房前,抬起手臂想敲門,考慮半晌後還是歎口氣,轉身回家。

  而甯寧還是瞭解特特的,這個時候,確實不該打擾。

  每年的六月六日,甯寧不喜歡、特特也不喜歡,因為六年前的這一天,她送走蔣默安,送走她的愛情。

  然後她還扳著手指算日子,耐心等待約定好的團聚,沒想到團聚沒等到,卻進了醫院拿掉她的“等等”。

  縮在床角,楊特抱緊枕頭,壓抑的心壓抑不住淚水往下流的衝動。

  彷佛她又躺上產台,那種剝離的疼痛感再度肆虐。

  她尖叫著,但氧氣罩吸走她的聲音,她掙扎著,但手腳被縛、心被綁,她好後悔……後悔躺在產台,後悔不要“等等”……她哭得連護理師都覺得可憐,迷迷糊糊間,她聽見護理師的輕聲安慰。

  她不想要安慰啊,她想要她的等等,想看他長大,失去等等,讓她痛徹心扉。

  痛……痛心、痛身、痛了她的人生……

  “你覺得,我必須拒絕幾次,你才能明白我的意思?”蔣默安不客氣地低頭看她。

  她不矮,但站在他身邊,她覺得自己像小矮人。

  她喜歡當白雪公主,更甚於當小矮人,可惜現實生活中,她只有當小矮人的分,成天忙忙碌碌地團團轉,至於為什麼而轉?不是太理解。

  可她現在是理解的,理解自己為什麼要圍著蔣默安團團轉,因為,她想要他。

  因為和阿疆打賭,她可以追上很了不起的男生;因為她要找一個最棒、最難追的男生,來證明自己不是弱雞;因為她需要這樣的自信,來將被自己敵視很久的自卑心驅逐出境。

  他是她選中的男生,因為聽說他很難追,聽說企圖靠近他的女生都會鎩羽而歸,聽說他很冰冷,在他身邊可以享受到北極風情。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原本只是一個“挑戰”、一個“目標”,特特卻在第一眼看見他的那刻,就喜歡上他了。

  理由?不清楚!會不會是俗稱的一見鍾情?或者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前世今生、緣分註定?又或是說……他們的費洛蒙是同一款一同型,遇見了,便水乳交融難分難舍?

  她喜歡他對未來毫不遮掩的野心,她喜歡他始終充滿鬥志與活力,她喜歡他對勝利的執著,喜歡他的完美、沉穩、冷靜、銳利……在她眼中,蔣默安完美得近乎天神。

  她想,她喜歡蔣默安的原因肯定和多數女生一樣,不同的是,她的行動力比多數女生來得強。

  她送他花,從媽媽店裡拿來的,一天一小束、不管他要不要。

  她並不喜歡花藝,從沒想過女承母志,因此即使天天接觸,也刻意不去學習。

  但為了蔣默安,她開始勤記花語,開始學著紮花、插花。

  媽媽好奇問她,“你不是不喜歡這個?”

  她笑眼眯眯、理直氣壯地回答:“我想要佈置自己的婚禮現場。”

  她談戀愛,談得很高調,即使那時候蔣默安還沒有喜歡上她。

  但她把花插在他的背包上,滿臉偽裝的自信,回答蔣默安,“我會把你的拒絕當成挑戰,再接再厲。”

  他用大拇指比比背包上的花,問:“這是你再接再厲的方法?這麼無聊?”

  “不是,這是占地盤的方法,和狗狗撒尿圈勢力範圍的意思一樣。”突地,她靠得他很近,低聲說:“包裝紙上有印著我的名字,你把校園逛一圈,大家就會曉得蔣默安名樹有主!”

  他冷冷看著她白白的皮膚、調皮的笑臉,重複N遍的說:“我不交女朋友、不談戀愛。”

  “為什麼?”難道他真像傳聞中說的是個Gay?

  如果是不可逆的生理因素……特特皺起好看的眉毛,考慮著要不要提早打退堂鼓?

  可是臉上越掙扎、心底越掙扎,不甘願的感覺就像被火煮開的黑糖,越是滾沸著。

  看過小白兔鬧矛盾嗎?蔣默安沒看過,但她的表情給了他這種感覺,他想笑,卻硬ㄍㄧㄥ住。為什麼?他也找不到確切答案,只是想著,她越為難、他越痛快。

  他認為自己有種變態的狂熱,喜歡控制別人、主導別人,喜歡別人在自己設下的困局裡矛盾掙扎,這點他和父親、母親真像,看來遺傳因子無法被違逆。

  這時候的蔣默安還沒發現差別在哪裡,敏感的特特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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