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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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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也是。」果然,他氣焰高漲。 「阿浪。」她把玩他的紐扣。 「做什麼?」 「是小昀寫信來嗎?」 「對。」他知道他始終不回應,符昀擔心他沒有收到信、以為他不肯原諒她,她只好和他耗下去,不結婚、不和阿揚同居,她用懲罰自己逼他心軟。 「你要不要給小昀寫信?」黎雨佩把頭靠在他肩膀上。 「理由?」 「別讓她以為你不肯原諒她,哪天,當她知道你不在世間了,她會痛苦一輩子的。」 她猜測,阿浪不願和小昀聯絡,和他的病情有關聯。 「你又不是她,怎麼知道她會痛苦?」 能帶給符昀痛苦的人,從來只有一個阿揚。曾經,他很羡慕阿揚,羡慕他有能力惹得她的淚眼彙聚成海。 「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黎雨佩深吸氣、皺眉。好苦,苦澀在唇舌間氾濫。 「你又知道了?!」他哼笑。 「小時候我和媽媽賭氣,氣媽媽說好要帶我去動物園,結果爽約,自己跑到外婆家去玩。她回來後,我氣壞了,不但不跟她說話,還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把她的結婚戒指藏起來。」那年代久遠的故事,讓她心沉。 「然後呢?」 「媽媽很重視那枚戒指,她到處找,找好久都找不到,她以為是自己太糊塗把戒指搞丟,爸爸不斷安慰她,還買了更大、更漂亮的戒指送給媽媽,可她還是抑鬱寡歡。她說,丟掉的那枚戒指是爸爸還是窮小子時,把全身上下的錢通通翻出來,又跟同學借了好幾百塊,才勉強湊足錢買的。 「我後悔了,可是又不敢說實話,過不久,媽媽病重去世,我才知道那次媽媽根本不是到鄉下外婆家玩,而是病情加深,被送進醫院。」 阿浪攬過她,安慰的大掌一下下拍著她細細的臂膀。 「我記得,我把蓋在媽媽身上的白布扯掉,一面哭、一面想把偷走的戒指套會她指頭上,可是她的手又冰又硬,試了好多次,戒指都套不進去。」 「那是媽媽最喜歡的戒指,她常說,將來要戴著這個戒指到天堂。我的手一直抖,戒指從我的手中不斷掉到地上,我不死心,一次次趴在地上,把掉下的戒指撿起來,再戴一次、又戴一次……」 「可是就是戴不進去,我的眼淚滴在媽媽的手背上,我對著媽媽的手呵氣,我想把她的手搓暖和一點,我哭著跟她說,對不起,我知道自己是個壞透頂的孩子……」 她哽咽,他捧起她的臉,用袖子替她抹去淚水。「別哭,都過去了。」他對她微笑。 「你不要偷偷死掉,一定要讓小昀知道,你已經不氣她了。」 「好,我給她回信。」他沒多加思考,反射性的回答。 這時,遠在千里之外的符昀並不知道,他的回信是黎雨佩用眼淚換來的。 「後來爸爸走過來,他輕輕把媽媽的項鍊取下,把戒指套在項鍊上面,再戴回去。爸爸沒有罵我,只說了一句。「你知不知道媽媽為了丟掉這個戒指有多難過?」 「我做錯事,爸爸應該狠狠揍我一頓,可是他沒有,只是用生氣的眼光看我,爸爸不原諒我,而媽媽來不及原諒我,嗚……我是壞蛋……」她直接進入哭泣三部曲,嚎啕大哭。 阿浪懂了,為什麼她總是隨時隨地想到死亡,對於死亡,她有太多嚇人的經驗。 「你母親會原諒你的,我也會讓小昀知道我已經原諒她。」他親親她的額頭,她的臉,不帶絲毫欲念,是全心的呵護與安慰。 黎雨佩在他的胸前大哭,他耐心的,一下一下拍著她的背,在她耳邊輕輕唱歌,唱著解憂愁的歌曲。 從來沒有人為她這樣做。 當年母親離世,爸爸只說:「你必須學會堅強。」便轉身投入事業,他用工作幫自己恢復,而她只能自己傻傻理解,什麼東西叫堅強。 父親去世,他以為非凡哥哥會疼她,愛她,因為他們是可以彼此依賴的家人。 但是並沒有,他擔心她把親情和愛情混為一談,很刻意與她保持距離,用行動向她證明,他們早晚要分道揚鑣。 還是阿浪對她最好,願意聽她說話,聽她抱怨,願意時刻待在她看得見的地方,給她很多很多的體溫。 「阿浪,有你真好。」不哭了,有這麼好的男人在身邊,她要學會笑著感恩。 「乖乖坐好。」他走回房間裡,出來的時候手上多了毛巾梳子和橡皮圈。 他幫她檫幹淚痕,幫她把頭髮梳得又直又順,然後一邊一條,編好兩根漂亮的髮辮,再用髮夾把劉海固定在額邊,雖然她鼻子還是紅的,眼睛也有兔子特色,但看起來清爽多了。 「你真厲害。」 「比我厲害的事可多了。」他揚眉。 「阿浪,你真是個很棒很棒的男人。」 」哪裡好。」 「你很溫柔、很體貼,有時候口氣凶凶的,其實並不是真的凶;你很有力氣,可以抱著我轉圈圈;你很會做菜,我都以為自己已經夠厲害了,沒想到你煮的菜更更好吃。阿浪,你為什麼會去學做菜?」 「做菜是為了小昀學的。」 「她好幸福哦。」她頓時露出羡慕的眼光。這是電視裡的男主角才會為女主角做的事情。 「小昀嘴很讒,愛吃又挑嘴,這個不好,那個不對味,每次上餐廳都把人家大廚的菜嫌到翻臉,氣得阿揚恐嚇她,說要把她扔進遊民之家,讓她嘗一嘗饑餓的滋味。」 「她有很敏銳的味覺。」 「我也這麼認為,但阿揚說我這樣早晚會把她寵壞掉。」 「你就開始為她學做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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