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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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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他快馬加鞭,追趕著天上明月。 待他回到未秧村時,又是夜半時分,整整十二個時辰,他沒下馬,也沒闔眼。 未秧村裡,夜不閉戶,沒有宵小闖空門,沒有盜賊搶掠,這裡的治安堪稱全國第一。 推開曹璃的家門,他毫不猶豫地走到她的床邊。 她睡了,睡得很安穩,像個娃娃似地,月光照進窗櫺,他看著她的睡顏,那股堵的胸口的氣松了。 拉過椅子,他靜靜坐在床前,什麼都沒做,單是看著她的睡顏,就感覺心情愉悅。 他喜歡她,喜歡到她和尉遲光太親密時會不舒服,喜歡到一個小娃娃貼在她峰上,他也不舒服,他想要獨佔她,卻發現她是所有人心目中的救命菩薩,他不可能把她關在小小的空間裡,自私地貼上“軒轅竟專有”。 但現在,她是他一個人的了,沒有旁人和他爭搶,這種感覺……真好。 他坐著、看著,直到第一聲雞嗚,他從懷裡掏出一個錦盒放在她枕邊,起身離去。 打開它,裡面有兩顆碩大的珠子,取出裡面的紙箋,沒寫什麼,只有兩個整齊的字眼——抱歉。 她笑了,認得這個字跡。 不知為何,今夜,她輾轉反側、憂思難眠,心底有種詭異的騷動,像是有什麼東西在不停撓擾著,讓她坐立難安。 曹璃走到書櫃邊,翻著藥書,半天了,卻連半個字都讀不下去,於是放下書,她走進院子,看著結上薄冰的水缸裡,浮著一輪亮晃晃的明月。 又是十五了,來到未秧村已經將近三個月了,如果文婆婆沒猜錯,父皇的事……也就這一、兩個月了。 她從邱燮文那裡得知,入冬以來,京城地面和鄰近幾省都沒下過半場雪。 老人家們都知道,一冬無雪,明年准是蝗蟲大作,秧無收、糧無種、饑荒臨頭,看來,老天爺要收人了。 今年各地官員已經好幾個月沒發俸祿,由此可見民間疾苦,宮內開支無度,部衙上下官員貪墨,國庫虧空,民不聊生。 這是天譴呐,天怒者誰? 於是,人心惶惶,傳言像風般吹送,政潮暗流洶湧。 皇帝做了好幾場壇羅天大醮祈雪,天空卻仍然不見半點雲,高僧、名士,所有人提的方法全試遍了,天公依舊不作美。 皇帝找不到其他辦法,只好向天下臣民頒罪已詔。 曹璃心知,政變即將到來,爺皇難保,她只求別讓太多的百姓捲入當中,只求宮裡的弟弟哥哥能保住性命。 一陣雜遝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來人不少。這麼晚了,會是誰? 遠遠地,幾個人抬著一張擔架朝草屋方向走來,就著月光,她認出那群人當中有尉遲光、有邱先生,還有平時跟在大將軍身邊的幾個人,清一色的黑衣、面罩,他們又趁著夜色去做什麼大事? 上回,他們送被箭射傷的尉遲光來此;再上回,一群中毒的男人被架來就醫,這次呢,又輪到誰? 尉遲光走近,他取下面罩,曹璃看見他臉上的凝重。 突地,眼皮子猛跳,跳得她心驚膽顫。架子上抬的是誰?說不出口的鬱壘堆在胸口,一個念頭跳上來。是他嗎?不,她不猜,一個字都不猜。 她不等他們來到門口,反身,飛快跑回屋子,她全身抖如篩糠,心懸在嗓子眼上,她一面鼓吹自己冷靜,一面從櫃子裡取出針、刀、剪子、藥粉、參片……所有想得到的東西,她都找出來。 她才定到桌邊,東西還沒擺齊全,人就抬了進來。 她沒猜錯!看見躺在血泊裡的軒轅竟,一個哆嗦,曹璃手裡的東西掉了下來。哐啷一聲,驚了自己。 他滿身是血,觸目驚心。 會死嗎?她猛地搖頭。不,他怎麼會死?誰有本事弄死他? 他不會死也不能死,他們一個是玉面觀音、一個是冷面修羅,誰也離不了誰。 離不了?他們已經離不了對方?是嗎?是這樣嗎?她沒搞錯? 不對,此刻不能再想,也不宜再想這個,她是大夫,必須冷靜。 曹璃定了定心,指揮大家,“兩個人到廚房燒沸水,一個人去跟張大嬸借酒,多燒兩炭盆子,這屋裡太冷,一個人幫我到藥鋪子抓藥,還有……你。”她指了指尉遲光。“你去把他的衣服除下,被血凝住的不可以硬扯,用剪子剪開。” 話說完,她略略看過軒轅竟。他身上有兩道傷口,一個在左腰側,長三寸,一個在右手臂上,刀劍傷,傷口俐落,是高手所為。 她先到桌邊開藥方,交予旁人抓藥煎藥,然後跑到屋外,她深吸氣、深呼氣,白白的霧氣模糊了眼睛。 她一拳一拳槌著胸口,壓迫自己的心臟安定,她顧不得水缸裡的水已結上薄冰,手伸進去,狠狠搓洗上面的墨蹟。 看著屋裡,她一甩頭,奔進屋,在燭光邊暖手,她不斷喃喃自語,“千萬別手腳忙亂,呵,先止血、再縫傷口、以參養氣……” “靈樞姑娘,都弄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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