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 > 宮鬥全靠演技 | 上頁 下頁
十五


  薛紫薔見狀,這才滿意地推門離開,她的腳步有點重,身形有中年婦人的拖遝感,很顯然地她並不會武功,既然如此怎能在後宮裡來去自如呢?

  向萸知道對方沒說實話,也知道自己詐不出對方的坦誠相告。

  假若她真是薛紫薔,她真的認為齊沐謙是殺妹仇人,她大可利用齊沐謙對妹妹的虧欠把自己調進德興宮,伺機動手,而非繞一大圈找上她出手。

  再則,過去不知道她是宮裡人無法推論,如今知道了,便可以猜測出來——首先她不是主子,因為在挑選宮女時,各宮殿繞過一圈,見過宮中大小主子,裡面沒有她。第二,她對後宮各處非常熟悉,連德興宮都能夜闖,並且能隨意進出後宮,還能摸進監獄救出自己,在在都顯示她是高階宮女,並且背後的主子身分非凡,畢竟堂堂知府不是任何人的賬都會買單。

  所以她的主子是誰?齊沐謙的死對誰有益?細細思慮間,她把瓶子放在棉被上,用手指輕輕撥動。

  手微顫,她想了很久,還是打開瓶子,往茶裡倒進兩滴液體。她試著說服自己——她沒做錯。

  那人沒說錯,她想報仇卻無能為力,是她的介入自己才有機會站在這邊,就算對方真在利用自己又怎樣?她終究能夠順利完成目標。

  深吸氣,放緩腳步,她極力穩住心緒,把茶端到齊沐謙手邊。

  他在看書,還是看那本《治水韜略》,聽說南邊發了大水,他這麼擔心嗎?既然擔心為什麼把銀子拿去蓋行宮,卻不肯撥款賑災,這不是很矛盾?

  齊沐謙邊看書,邊記錄要點,向萸瞄一眼他寫的……是真的用心,不是胡扯亂畫。

  他沒必要演戲給小宮女看,換言之,他有心,也認真于朝政,倘若如此齊國上下怎麼會弄成一團亂麻?

  父親說過,那是因為上樑不正下樑歪,是因為皇帝荒誕不經,百官無心民生,商人只注重逐利,而身為被壓榨的最底層百姓,只能邊受苦、邊怨蒼天。

  終歸一句話——他是個爛到爆的渣帝,可是一個爛渣帝怎麼會……視線逐次從書櫃上掃過,上頭每本都與治國相關。

  有沒有可能,他其實是個好皇帝,只是前朝奸佞無數,無力整頓?

  放下書伸個懶腰,齊沐謙彎彎眉頭,對她說:「你已經過來好幾天,找時間去見見太后吧,太后肯定很想與你聊聊。」

  猛地抬頭,胸口微窒,他曉得了?曉得太后想透過自己知道他的狀況?離開永福宮那天,太后娘娘慈眉善目,細細叮囑道:「兒大不由娘,小時候有塊糖也會跑到本宮跟前顯擺,可長大後心事多了,啥都不肯多講,這讓本宮這個當娘的能不操心?既怕孩子被帶壞,又怕孩子闖禍無法幫著收拾,怕東怕西,唉……都說養兒方知父母恩,這話半點無誤,你過去後張大眼睛,幫本宮仔細看看,德興宮裡有沒有什麼奸佞小人,唆使皇上行差踏錯。」

  之前聽著這話,向萸覺得沒毛病,渣帝確實很值得擔心,在其位卻不謀其政,專搞一些天怒人怨的惡政令,讓百姓恨不得能夠射下這顆大太陽。

  但是這些天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她不確定了。

  「把盒子拿過來。」他指指放在櫃子上的木盒。

  「是。」向萸依言上前取來,放在桌面上。

  齊沐謙把盒子往前一推。「送你的,看看喜不喜歡?」

  送她?她才過來幾天,啥事都沒做,憑什麼得賞?她不解,疑惑地望向齊沐謙,片刻後才小心打開盒子。

  當她看清楚了,心臟猛然一抽,那是支簪子——好眼熟的簪子。

  兩個多月前,她及笄了。

  在那之前,家裡並不富裕,但爹爹認為女子的及笄禮事關重大,必須鄭重看待,平日裡挺箍搜的爹爹,竟然舍了一個月俸銀買下玉石,他要親手為她雕簪子。

  那段日子爹爹走到哪裡都帶著雕具和玉石,一有空就動手。

  盒裡的簪子,玉料像爹爹挑選的那塊,款式也眼熟得緊,爹把它帶進宮裡了?

  爹過世後,心情亂到無法理智思考,在決定潑皇帝髒水時,她就不認為自己有機會活著回家,於是家具連同裡頭的大小物件,都跟著屋子一起賣掉,她沒注意玉石雕具還在不在家。

  那麼,如果這是爹爹的玉簪,齊沐謙轉手相贈,目的是暗示她,他知道她是誰,知道她的目的,她的一舉一動全曝露在他眼裡?

  或者那不是爹爹的,只是碰巧、恰好,兩支簪子有幾分相似?

  她猜不出正確答案,便無法分析如何反應。

  這時齊沐謙吃完手中那塊糕點,端起茶碗準備就口,眼看他就要把毒茶喝下肚,向萸眼睛微張、手心顫抖,下一刻直覺反應,上前奪走了他手中的杯盞。

  齊沐謙錯愕地看她,而她也錯愕,當場愣怔……

  「茶涼了,奴婢去重新換過。」她看也不敢多看他一眼,快步沖出書房。

  凝望著她慌亂的腳步,齊沐謙無聲輕笑。心腸這麼軟,全副心事都擺在臉上,這樣的她怎麼能夠成事?

  不過,他很喜歡,也很高興她的「衝動」。

  齊沐謙走得飛快,剛下朝聽見小順子的稟報,他立刻迫不及待往回跑。

  宮中生活多年,他早已學會寵辱不驚、沉穩若定,再多的不平橫在眼前,他都能做到心平氣和視若無睹,但今天一個稀鬆平常的稟報,他被徹底惹毛了,而招惹出他不淡定的是齊沐瑱。

  心底冷笑連連,龍椅連把手都還沒有摸到呢,就侵門踏戶挖牆角?是覺得他太軟,還是直接拿他當死人?

  齊沐謙笑眼眯眯地望向前方,只不過明明眼睛在笑、嘴角揚起,明明笑暦占滿整張方方正正的闊臉……不知道為啥,小順子看得心臟七上八下,感覺馬上就要地動山搖、世間毀滅。

  捨棄宮轎,齊沐謙一路跑回德興宮,在沒人的地方,他施展輕功、飛簷走壁,不多久功夫就把小順子給遠遠甩掉。

  他的目標精准,一回到德興宮就直接往湖邊亭子走去——那丫頭最近迷上釣魚,經常背著長竿提著窶子往那裡去。

  果然,尚未走近,遠遠地就看見齊沐瑱坐在裡頭和向萸聊天說話,兩人神情愉快,對話一句接著一句,挺熱烈、挺有默契,怎麼,才見上幾面就處出情誼了?

  不簡單啊,原來齊沐瑱只要肯對女人上心,就能飛快虜獲少女情懷。

  不爽——非常、非常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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