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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顧綺年老實說:“有一些是,有一些是看小說學來的。我不確定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轉變,發現劉銨看我的眼神不再是哥哥對妹妹,他對我的建議,經常不自覺地流露出欣賞的神色,這種轉變讓我心中警鐘大作。

  “我必須承認,他是個好人,至少我在劉府的兩年,只要他在家,我就不會受到委屈,即使那位原該當正妻卻降位為平妻的李婉娘挑撥離間,他都沒有因此挑剔過我。不過,我還是習慣做最壞的打算。

  “眼看著約定的日期將近,我把銀票房契全收拾了,藏在齊州縣城的一處宅子裡,宅子不大,只有管叔叔和我知道。我讓管叔叔保管鑰匙,也把身邊兩個丫頭的身契還給她們。我告訴她們,我將離開劉家,到時如果我能順利帶走她們,自然會帶走,如果無法,讓她們自己找機會溜出去,若是有困難,可以找管叔叔相幫。

  “我把事情交代清楚後,開始耐心等待。在我及笄前夕,劉銨回府了,給婆婆請安後,他很誠懇地和我談過,他問我有沒有改變心意?如果我不反對的話,他願意和我成為真正的夫妻,我還是嫡妻,李婉娘越不過我。”

  “想得美咧,他當你是活動提款機,怎麼捨得你離去?你就不該給錢給得那麼大方。”

  “是啊,我也後悔了。”顧綺年苦笑搖頭。“劉銨從來不是我的選項,我的性子執拗,我要的會拚命追尋,我不要就算強塞到我懷裡我也不會要。”

  “是啊,這就是我們二十一世紀女子的通病,妥協從來不在我們的性格特質裡。”

  衛翔儇深表同意,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前世的孟可溪已經被他破了身,卻從沒有一輩子留在靖王府的打算,她總是想逃,用盡方法,而她的想法給了葛嘉琳可趁之機。

  劉銨不是蕭瑀的選項,而自己也不是孟可溪的選項。

  “我堅持當初的決定,劉銨雖然失望,卻還是同意給我一紙休書。

  “可是那天下午,劉銨卻和婆婆大吵一架,我猜想,許是為了休書一事,婆婆的貪婪我是領教過的,人心不足蛇吞象。我還以為給劉家置產、蓋房,替劉家的後路做足打算,他們會心存感激,沒想到婆婆捨不得放掉我這個財神爺,寧可毀信背義,也要想辦法在我身上蓋上『劉氏』戳記。

  “劉銨不顧婆婆的反對,堅持按照原定計劃——隔天一早陪我出門,三天后,我被暴徒劫殺的消息將會傳回齊州。這點,讓我對他很感激。

  “那天晚上,婆婆說劉銨難得回家,要全家聚在一起吃頓團圓飯,然而團圓飯桌上竟然沒有婆婆最疼愛的李婉娘在,這讓我疑心大起,我小心翼翼地,只吃婆婆夾過的菜色,不碰湯、不碰酒,沒多久,我發現劉銨面色潮紅、神智迷糊。

  “我瞄一眼守在門外的粗壯僕婦,知道自己敵不過他們,於是我也學劉銨搖頭晃腦,直喊熱。

  “婆婆見事成,讓粗使婆子把我們送回屋裡,我這才發現自己的丫頭通通不見了,窗戶被釘死,門從外面反鎖。

  婆婆根本不管劉銨的意願,打死不肯讓我離開劉家。

  “我用力拍門,試圖收買那些婆子,那些婆子平日裡從我手裡拿到的好處不少,可她們帶著哭聲對我說,不是她們不願意幫我,而是老夫人已經下了死令,如果今夜我和劉銨沒有圓房,她們的閨女就要被賣到窯子。

  “她們說,我的婢女已經被趕出劉府,還有幾個好心的勸我,說劉銨是個好男人,跟著他我不會受委屈。

  “我的人生,難道只想求個不委屈?”

  孟可溪聞言頻點頭,她們所謂的不委屈,才是最大的委屈。

  “劉銨身子裡的藥性已經開始發作,如果他用強的,我萬萬無法抵抗,於是我把衣服堆在桌上,用燭火燒了,煙嗆得我眼淚鼻涕直流,我一面燒、一面大喊,她們再不開門,我就要把劉銨活活燒死。她們嚇壞了,急急忙忙把老夫人請來,最後門終於打開,可我吸進太多二氧化碳,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

  “此舉讓婆婆震怒,她搜出我身上的休書,把我關進柴房裡,不許任何人給我送吃送喝,她說:『就算死,你也只能死在劉家!』

  “人都是有良心的,那些平日裡受我恩惠、收我好處的下人們,偷偷給我塞吃食,還給我帶消息——他們說劉銨大怒,與婆婆大吵一架。他們說,婆婆欺騙劉銨,說我拿著休書,早已經離開劉府。他們說,管叔叔到劉府來找我,卻被婆婆趕出去,婆婆義正詞嚴,說道:『女子不宜拋頭露面,讓你們好生經營就是,每年歲末把鋪子裡的利潤送到劉府……』

  “我並不擔心那些事,只要能離開劉府,我就能找到劉銨再給我一張休書。那時我滿腦子想著,誰會是我的突破口?我想到李婉娘,只要我當一天正妻,她就永遠當不了正頭夫人,劉銨是個有能耐、肯上進的,日後定能替妻子掙個誥命,如果她想當誥命夫人就得幫我。

  “我求婆子幫我傳話給李婉娘,我們談了很久,她同意放我出去,而我同意給她一萬兩銀子做為謝禮。但我太天真了,我信了她,她放我出柴房,卻在我行經荷塘邊時,一把將我推下水。

  “我掙扎著想爬上岸,可她夠狠,竟用棒子把我給打下去,一次一次又一次,我慢慢地失去力氣,沉入水塘。那一刻,我好不甘心哦,眼看計劃就要成功了……”顧綺年緩緩吐氣,眼底閃過濕意。

  孟可溪抱抱她、拍拍她。“我的小狐狸精,沒事了,都過去了。”

  顧綺年點點頭,繼續她的故事。

  “再次清醒,我變成十歲出頭的顧綺年,我有一身蔚藝,卻想不起自己是從哪裡學來的,我會寫字讀書,卻不知道是誰教的,我忘記二十一世紀、忘記蕭瑀,我腦袋裡只有顧綺年被父親和繼母虐待的記憶。

  “二十一世紀男女平權、民主、抗爭……許多念頭經常冒出來,把我自己嚇得不知所措,我既覺得那才是真理,又覺得自己違背天理,我不止一次認為自己發瘋了……剛清醒那一年,我過得很辛苦,以為自己有人格分裂症。”

  顧綺年的故事讓衛翔儇火山大爆發。好啊、好啊,還以為李婉娘只是滿口胡話,沒想到還是個心狠的主兒,行!敢為惡就別怕報應!

  孟可溪的火氣不比衛翔儇小,她冷笑道:“知不知道,當年劉家死的不是嫡妻蕭氏,而是平妻李氏?”

  “怎麼可能?”

  “李婉娘頂著你的名頭活著,以蕭瑀的名義到處參加宴會,她一身金釧、金簪,金光閃閃,閃得人眼花,看來你的管叔叔每年沒少往劉家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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