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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阿觀在屋裡來回快步繞圈圈,她知道要心定才能琢磨出好辦法,但心被熬熱了、腦子被煮得熟燙,大大小小的氣泡咕嚕咕嚕地拼命往上冒沸騰了似的。

  不行、不行,心越急越沒辦法思考,她得先穩定下來。

  深吸氣、深吐氣,她連續做三個回合吐納後,閉上眼睛,假裝老媽坐在沙發裡,滿臉期待地看著自己,假裝老爸雙手橫胸、一臉嚴肅地等她背書。

  對,心平、氣穩,才能背出一口流利的好古文。

  舔舔乾涸的雙唇,她開始默背:“六王畢,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嗟乎!一人之心,千萬人之心也。秦愛紛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盡錙銖,用之如泥沙……滅六國者,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

  一口氣把《阿房宮賦》背完,阿觀張口習慣性地想講幾句“他令堂的”、“你母親卡好”、“shit”……來平衡一下自己被古文性侵的悲慘創造力。

  可是張開嘴巴、髒話在舌尖纏繞時,她竟然驚駭萬分地發現——她、不、想、講?

  怪異、詭譎、驚愕,不是沒講幾句髒話,她無法洗滌迂腐文章對腦內壓力的重大影響?不是沒有爸媽用親情逼迫,她絕不去背誦自己痛恨了十幾年的老文章?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的啊!

  她怎麼會自動自發去背創意的重大毀滅者?又沒有人在跟前逼迫她,她裝什麼溫良恭儉讓啊!

  夭壽,她才穿越兩個月,就不再痛恨苦文,要是再多當兩個月古人,她會不會像老爸老媽一樣,認定古文是人類歷史上最有價值的資產,那半年呢,半年後她會變成怎樣?

  張口之乎,閉口者也,隨便就吐出幾句詩詞、默背一串成語,而且發聲時一定要搖頭擺腦,仿佛正浸淫于優美高深的文化中?

  完蛋,她這個犯賤界的翹楚,在沒人強迫下居然做出這麼荒唐的事,她崩了、她毀了、她沒救了……讓她死了吧。

  阿觀用力捶幾下腦子,很想把它給剖開清洗一遍,只是要找誰來操刀比較好?華佗扁鵲不知道是不是和她同時代?

  第七章 再見大薑

  齊穆韌怎麼都沒想到自己會走進清風苑,所有下人看見他,眼睛猛然張大兩倍,像見了鬼似地。

  他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什麼,怎會莫名其妙朝這裡走,難道是因為穆笙那幾句,“我們這種人註定不能找到一個心思契合的女子,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只因為單純的喜歡而結合嗎?”讓他的心有了些許鬆動?還是,他仍然記掛著那天她的瘋狂舉動?

  她真的是瘋魔了,哪個女人像她那樣,沒有禮教地狂奔、哭號,就算認定當時園子裡沒有人,也不該這般放任張狂,除非……她已經被王府上下聯手弄瘋了?

  哼,惡靈附身?這樣蹩腳的理由也說得出口?

  他輕扯嘴角,依舊將她的行為舉止歸類為演戲,雖然他即使想破頭,也想不出她怎麼知道自己會出現花園裡。

  不過若是企圖想吸引他的注意力,她該找點更高明的法子才是。

  可,她的法子不高明嗎?

  如果不高明,他怎會在下朝回府的這一路上,滿腦子裝的全是她的瘋狂?又怎會進到王府後沒習慣性地往書房走,卻不知不覺地走進清風苑?為什麼他會讓齊古將所有下人趕出清風苑?

  他到底在期待什麼?

  他並不打算見葉茹觀,他根本就沒有耐心看女人在跟前演戲,那他……唉,也許他只是想在這裡待待,厘清自己在想什麼。

  齊穆韌在院子裡站了好一會兒,決定離去那刻,屋裡的燈亮起,光線投射了她的身影,他看見她焦躁抓狂地在屋裡走來走去,光見她速度有些快地走著,他竟就覺得好笑,然,笑容尚未成形,他聽見她揚聲念起文章。

  那文章乍聽之下不覺什麼,可是卻越聽越令人心驚。

  他不知道六國是哪六國,不知道毀滅他們、統一各國的秦國又是個怎樣的國家,但從她的文章裡,他清楚地聽見一個朝代的興起與滅亡,聽見造就一個偉大王朝的秦王如何蓋起阿房宮,如何搜集各國美女與財富,如何拿寶鼎作為飯鍋,如何將美玉當石頭、黃金做土塊、珍珠為沙礫,如何的豪華奢侈、驕橫固執,以至於到最後,函谷關陷落,秦國被滅、阿房宮成為一片焦土。

  如果這個故事還不夠教人心驚,那麼後面的結語,就更讓人詫異。

  葉茹觀說:滅亡六國的是六國自己、不是秦國;滅秦的是秦國自己、不是人民,倘若六國諸侯能仁愛自己的百姓,就能抵抗秦國的侵略,倘若秦王也能愛護自己的百姓,自然可以從三代傳到千代萬代。

  秦王已經來不及替自己王朝和命運哀傷,只有讓後人替它哀傷;但後人若只是替它哀傷卻不引以為監,就只能讓更後來的人、為後人哀傷了。

  說穿了,這只是篇故事般的文章,但……別說是女人,便是當今朝堂上的文官怕也寫不出這樣的東西,來提醒皇帝朝廷厲行簡約樸素的生活。

  一個女人如何有這樣的眼光、這樣的心態、看待這樣的事物?

  那是她寫的嗎?倘若葉茹觀有這等智慧與胸襟,怎會做出虐下那種愚蠢舉動,又怎會成為葉府的棄子?難道是因為庶出,她必須在娘家隱蔽自身能力,以求生存,就像過去的自己?

  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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