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 > 嫁個薄幸容易嗎? | 上頁 下頁


  欣然點點頭,這是大實話,安南王府早已沒落,爵位世襲五代,到霍驥這一代就沒了。

  霍家子弟無人以科考出仕,只能砸錢買幾個七、八品小官做做,既是砸錢買來的官位,哪裡會想到為百姓謀福,在地方做出政績?自然是有錢貪錢、有利圖利。

  年輕子弟行事無成、不思長進,兩顆眼珠子除了錢,只能盯著那個已經到頭的爵位,深怕比旁人少啃兩口好處,這樣的安南王府,到最後燕曆堂居然能在他們頭上安一個通敵叛國的大罪,未免太抬舉他們。

  走進廳裡,黑壓壓的一片到處都是人,欣然目光轉一圈,沒見到霍驥的親生母親琴夫人,一樣呀,與前世一個模樣……

  只是,她還期待什麼不同?

  琴夫人並不是普通姨娘,她是平妻,有資格出現在這樣的場合中,甚至能在安南王身邊占個座位,之所以缺席是刻意擺明態度——不接受她這個媳婦。

  欣然能夠理解,梅雲珊是琴夫人相中的媳婦,卻莫名其妙被她這個公主取代,換了誰都要心生不滿。

  新婚之際,滿府上下就數琴夫人最無法接受自己,誰知幾年過後,整個王府中唯一予以真心的就是她。

  垂下眼瞼,見不著琴夫人,欣然有些遺憾。

  看見欣然獨自進門,身旁沒有新郎官,有人竊竊私語,有人臉上帶著看好戲的表情。

  欣然不以為意,爵位之爭尚未塵埃落定,這屋子裡恐怕沒有人樂意霍驥迎娶自己。

  款款走到王爺、王妃身前,盈盈屈膝。「媳婦拜見公公、婆婆。」

  前世最後一次見到安南王妃柳氏時,是在天牢裡。

  她整張臉皺得像風乾的橘子皮,佝僂著背,整個人縮小一圈,露出的手腕、脖頸乾瘦得只剩下一層皮,可是見到欣然時,不知道是打哪兒來的力氣,竟沖過來狠狠地搧了她幾巴掌。

  她恨死霍驥,若不是他支持燕曆堂,霍家豈會落得滿門抄斬的下場?她恨死欣然,若不是她選擇幫助燕曆堂,她還是坐擁富貴的安南王妃。

  柳氏滿腹怨懟,熱辣辣的巴掌打在欣然臉上,她沒有還手,只是悲憐地望著將死的老嫗。

  欣然不喜歡她,卻無法否認她是因為自己的錯誤遭殃。

  現在的安南王妃尚無老態,身子豐腴富態,便是有皺紋也不過在眼角眉梢處。

  她對著欣然微笑,自以為掩飾得很好,但過去欣然沒看懂的討厭,如今看懂了。柳氏不自然的笑意裡隱含著恨意,恨屋及烏,她恨琴夫人、恨霍驥,便跟著恨上她。

  真是無辜呢,得不到丈夫疼愛、婆婆憐惜,還要成為眾人的眼中釘,她在無數人的打壓中沉沉浮浮幾度窒息,卻還非要抬高脖子活出驕傲得意,她這是在虐待自己哪!

  膝下的墊子很厚,茶水七分滿,今天沒有人挑剔她,他們都在猜測,放棄公主名分是認真,或是隨口說說?

  這是大燕規矩,駙馬只能領閑差不能擔任朝中要職,前世欣然不忍心有抱負理想的霍驥因為娶自己斷了前途,於是自棄名分,央求父皇將她從皇家玉牒中除名。

  前世的她堅持到底,出嫁之後再不肯進宮,不與皇室攀上關係,這件事讓父皇黯然心傷不已。

  後來安南王府上下發現她說到做到,在確定不當公主、只做霍家婦的欣然無法為旁人帶來利益之後,態度大翻轉,活脫脫一群捧高踩低的傢伙。

  「……夫妻相處貴在尊重,驥兒性子拗卻是嘴硬心軟,身為妻子多讓讓他,他早晚會知道你的好。」王爺叨叨說著。

  應了聲是,欣然接下紅封。

  不多,她記得是一百兩吧,以王府目前的狀況,他恐怕也拿不出更多了。

  柳氏也接過茶水,嘴巴張張闔闔,欣然半句話都沒聽進去,柳氏滿口巴結討好,目的不過是盼著新媳婦能夠幫她兩個不長進的兒子弄個官位。

  看著柳氏給的玉簪,欣然差點兒笑出聲,那成色……她記得後來玉屏把它拿去逗簷下的鸚鵡。

  還是同樣的東西哪,所以接下來,二房、三房、四房、五房的叔叔嬸嬸也不必有太大期待,她以為就算在小小的地方能出現一點點差異也好,看來是不會了。

  既然旁人無法改變,那麼她來試著翻轉吧。

  一眼望去,其他房的人因心態不同,表現便也不同。

  二房、四房認為就算公主媳婦能帶來好處也落不到他們頭上,誰讓他們是庶出。

  五房叔嬸嘴甜心苦,再圓融不過,初初接掌王府中饋時,欣然以為口口聲聲誇獎自己、處處站在自己立場說事的他們會是大助力,後來方知他們是在背後踩她最狠的那個。

  三房是柳氏手中的刀子,欣然剛進門時,大房扮白臉、三房扮黑臉,輪流在她身上使力。直到確定她是真的不想當公主,醜惡的嘴臉全露出來,她還記得那時候自己躲在棉被裡哭得無比淒慘。

  他們毫不掩飾對霍驥的輕鄙,從他們口中,她方才曉得霍驥是外室之子,他們明裡暗地使絆子並想盡辦法從她身上掠奪好處,但就算好處盡得,也從沒放過他們夫妻,數不清的閒言閒語從三房嘴裡傳出去,傳得滿京城上下都曉得她這個霍夫人做得多失敗。

  一次次挨悶棍、一次次受傷,讓驕縱公主在最短的時間內快速成長,在棉被裡哭過無數次之後,她看清楚現實狀況。

  於是硬起背脊創立事業,她用金錢攻破幾房人的表面和諧,讓他們互相攻擊、變成一盤散沙,最後再許以好處一一拉攏,讓他們只能對自己言聽計從。

  她試圖給霍驥建立一個安靜的後院,讓他在衝鋒陷陣時不必擔心後院起火。

  可惜他對她不在意,對她的努力無感。

  這是她沒想明白的地方,這做人哪,既然沒有觀眾,何必演得那麼賣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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