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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郁以喬發覺有人看著自己,便向視線轉來回望,才發現竟是董亦勳。但她該怎麼形容啊?

  比起當時,現在的董亦勳看起來更精神威武,濃墨般的眉毛斜飛入鬢,灼灼的目光帶著幾許銳利,薄唇微抿,全身上下飽含冷冽氣息,他的相貌標準依然遠遠比不上以翔,但看得出來,他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是啊,能當上大將軍的人,怎麼可能簡單?

  他們的膠著目光,全落入圍觀百姓眼裡。周易傳也發現兩人交會的視線久久不轉,下意識地,他挺身擋在她身前,低聲道:“小喬,你先到裡面去待著,這裡交給周叔叔處理。”

  郁以喬點頭,領著雁兒往“食為天”裡頭走去。

  周易傳拉起老練的笑意,拱手說道:“多謝將軍出手救人,否則今天的局面不曉得要怎地收拾,日後定登門致謝。”

  說完話,他不等董亦勳回應,馬上轉身對承相府的王小姐說:“王小姐,都是本店照顧不周,才會讓您的丫頭摔下樓,還請小姐大人大量,別與小店計較,今日餐食小店請客。”

  “不怪你們,是我的丫頭不小心。”對著董將軍,她刻意把聲音放得更柔和甜美。推人下樓的怎還能計較,若此事深究起來,誰曉得樓上有沒有人看見自己的小動作?何況董將軍在此,她怎樣也得表現得寬厚大方。

  她對自己的容貌才情有得是自信,想著自己這般放下身段,定可以引得董亦勳與自己說上幾句話,沒想到她還來不及提及自己的身分姓名,董亦勳已轉身對周易園傳說:“既然沒事,先行一步。”

  話出口同時,他已經一個飛身回到馬背上,停下的隊伍再次前進。

  王家千金心有千結萬結,卻張口啞然,滿是糾結。將軍怎會不多看自己一眼,一萬方才卻直勾勾地盯著那個布衣荊釵的小丫頭?

  她轉頭冷眼瞪向站在店裡的郁以喬,發現她瞪視的瞬間,惡寒從郁以喬背後升起。不會吧,她和雁兒的對話被人家聽見,從此便要被人家惦記著?

  第三章

  她確實被惦記了,只不過惦記她的不是相府千金,而是臉上寫著“生人勿近”的董亦勳。

  食盒還散發著微微熱氣,一個個飽滿圓實的包子上綴著各式花樣。“真好味包子店”的包子譽滿大樑,早在幾年前就已經聽說過,只是董亦勳向來不在乎吃食,將軍府裡也有上好的廚子,他怎會花心思去弄來這種平民吃食。

  撕開包子,裡面的肉湯流了出來,咬一口,油油的五花肉裹在酸菜裡頭,解去了油膩,卻依然滿口生香。

  董伍亮亮的眼光盯著被主子咬進嘴裡的包子,口水幾乎要流下來,但他極力控制住,繼續向他稟報,“明面上,這家包子店是郁家二房主母康氏經營的產業,可奴才私底下暗訪,發現包子店與大房有些關係。

  “大房郁瀚達的正妻秦氏帶著兩名小妾在十一年前離開侯府,並收養了那位小喬姑娘。聽說這些包子,便是小喬姑娘和其中一名側室楊氏做出來的。

  “小喬姑娘滿腦子都是出奇主意,長輩們依著她的話將包子店經營得蒸蒸日上,不但攢足銀子買下數千畝田地、莊園和屋宅,後來又陸續開十幾間包子店,以及飯館“食為天”,也就是上回主子救下相府家小姐的那間,不過這些事情,文成侯府是不知情的。

  “本來秦氏和康氏有意思讓小喬姑娘和郁家二房少爺結親,沒想到蕭景銘大人橫插一腳,使得這門親事沒談成。據說秦氏寧可女兒終生不嫁,也不願意女兒與人共侍一夫,許是在侯府裡吃過側室曹氏太多虧。”

  耳裡聽著董伍的話,董亦勳沉思。既然賺那麼多銀子,為何還粗布棉衣,身上金銀玉飾全無,難道是……防著那邊?很有可能,再怎樣說,秦氏幾個都是侯府的人,就算田畝莊園是她們拼命掙下的,被知道了,難保不被歸為侯府產業,如今文成侯府是怎番景況,人人都心知肚明。

  他看向斯文清秀、有一雙勾人單鳳眼的董伍,臉上微微透出一絲邪氣地笑問:“你不錯,暗衛查不到的事都被你給問出來,這回又是勾引了哪個丫頭?”

  董伍搔搔頭,尷尬笑著。“什麼勾引?主子可別壞了奴才名聲!其實這不是什麼隱秘事兒,只不過她們做事低調,不讓鄰居左右看出端倪,她們府裡幾個和主子較近的奴僕婢女都知道的。”

  “所以嘍,是誰?”他也不同董伍爭辯,只是把話再往下追,同時順手又撕開一個包子。這包子裡麵包著剁碎、捏成團子的肉,肉裡有蔥末、香菇和一整顆的鹹蛋黃,還沒入口,香氣已經溢出來了。

  “是小喬姑娘身邊的雁兒。”董伍低頭歎氣。好啦,知奴莫若主,他能用臉皮成就的事兒,幹麼繞大彎,不過就是跟個婢女套點話,有這麼嚴重嗎?

  董亦勳眯緊雙眼,想起她身邊那個憨傻嘴快的丫頭。

  若不是她,他怎曉得相府千金竟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狠心將婢女給推下樓?只不過那個脾氣,待在小門小戶裡還行,若是進了深門大院,定要讓主子吃不少啞巴虧。

  “知道了,下去吧,那邊還是繼續讓人仔細盯著。”

  “是,主子。”

  董伍躬身退下去,想起房裡的包子,他舔舔嘴唇。香哦,口水都快禁不住了。

  董亦勳細細品嘗包子。他並不餓,但這包子竟像有什麼魅力似的,讓他想要一嘗再嘗,就像她……郁以喬。

  那日聽見酒樓掌櫃對她的耳語,一個喊周叔叔、一個叫小喬,他便算定他們之間關係不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只要“食為天”不關門,他就定能順藤摸瓜,找出這個讓他熟悉到莫名其妙的她。

  他弄不清楚為什麼對她會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不清楚為什麼不過是簡短一眼,他卻將她牢記在心,並且時刻想念。

  這個略帶著急促、緊心的感覺越來越沉重,重到……心,難以負荷。

  他是寡情的,過去五年,妻妾相繼離世,他卻毫無感傷之情,嫡妻莫氏死的時候,他人在邊關,連趕回家奔喪的念頭都沒有。皇上替他找藉口,說他把國擺在家的前頭,有此忠臣,大樑定會百年昌盛,甚至還用了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的故事,來比喻他的為國為民、忠心耿耿。

  這些“謠言”讓他變成人人尊敬的大英雄,唯有他自己心知肚明,事實並非如此。

  他已經記不得自己重傷之前的事,不確定自己是否如旁人口中所言,是個多情的風流人物,他只曉得那些女人令他厭煩。濃厚的脂粉味,爭奇鬥豔的裝扮,使心機、耍詭計,謀害別人以突顯自己,這樣的女人便是在他身邊待上一刻,也教他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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