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 > 金夫銀夫糟糠夫 | 上頁 下頁
一一


  這男的給他的第一印象不太好,雖然人長得不難看,濃眉大眼、很有陽光帥男的型,但身上名牌衣、名牌鞋,連腰帶都是名牌貨,看起來就是個有錢的公子哥。這麼有錢的男人,幹嘛可憐巴巴的跟著她,像條哈巴狗?

  互相審視過對方後,他們都確定:不喜歡對方,只不過眼前,他們的立場相近,於是無辜的目光再度集合在郁喬的臉上。

  郁喬頭皮發麻,走到門牌號碼前,把門牌號碼讀一遍,不夠確定,再退後幾步看看屋子外牆。

  “小喬,你在看什麼?”鐘裕橋的口氣相當輕柔,溫柔到她起雞皮疙瘩。

  她把紙箱、皮包放在地上,手上勾著一串鑰匙,撫撫自己的手臂,企圖把上頭的雞皮疙瘩給撫平。

  “我在看外面有沒有掛著慈善機構的招牌。”

  年輕帥哥的視線對上她。原來她叫小喬。“不必掛招牌,你的臉上標明你是好人,所以你應該收留我。”

  因為她是好人,理所當然該被賴上?這是什麼邏輯?郁喬兩條眉毛在發抖,額頭黑線縱橫交錯。

  “我是你男朋友,不管你是不是好人,男朋友有難,你應該收留。”鐘裕橋補上一句。

  哇哩咧,一個比一個更兇猛,原來無恥這種東西沒有等級之分,只要敢,就能夠理直氣壯,而他們的無賴已經超越宇宙洪荒,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她在他們身上學會一件事,人只要一路賤到底,自然會天下無敵。

  “你不是我的男朋友!”

  “至少是前男友。”

  “前男友又怎樣?”

  “我喜歡你,分手不是我的錯,是你離開我,不是我離開你。”

  一句話,打中她的弱點,對,是她的錯,是她太驕傲,禁不起他家娘親的幾句話,可……分手和收留是兩碼子事,她就是不想要,雖然她離職,雖然再不必朝九晚十一,但她已經計劃不少事要做,她才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兩個莫名其妙、想賴上自己的傢伙身上。

  視線在兩人臉上輪流掃過,下一刻,她決然轉身,打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沖進家門。

  但兩個男人也沒在弱的,她才把鑰匙插進鑰匙孔,他們就已經一個背起她的包包、一個抱起她的紙箱,各自綁架重要“人質”,飛快站到她身邊,態度表明,門一開,他們將會和她同時進屋。他們沖著她微笑,並且笑容親切和善。

  她狠狠地抓亂一頭長髮,怒指他們問:“你們到底要幹什麼?”

  “沒幹什麼,我只是在幫你,這個……滿重的。”鐘裕橋討好地看向她。

  在她抱著紙箱上公交車、下公交車,走過兩條街、拐進三個巷弄之後,他突然發覺紙箱滿重的?她的牙關不由自主咬緊、磨合,大橋明明不是頂級牛肉,為什麼她有把他撕碎咬爛的欲望。

  帥哥看一眼手上的皮包,他沒臉說“皮包滿重的”,卻扯出一個酷酷的笑容,滿臉驕傲地說:“收留我,我會讓你感到物超所值。”

  誰要物超所值啊?!一來她不貪小便宜,二來她不在購物頻道買商品,她只想單單純純過日子啊。

  她習慣一個人的生活,習慣一個人吃飯、旅行、到處走走停停,也習慣一個人看書、寫信、自己對話談心,她不想打破多年習慣,不想兩個男人在同一天、同一個時間擠進她的生命。

  她轉動鑰匙,打開門之前先轉身,警告似的對他們搖頭。

  帥哥沒說話,但是酷臉已經充分表達——你絕對甩不開我。

  大橋則是一臉的諂媚,他兩手合掌,用看觀世音菩薩的虔誠表情望住她。“求你、求你、求你……我沒有別的退路了。”

  “拜託。”帥哥的口氣不像說“拜託”,比較像“求我啊”。

  “小喬,不必太久,只要找到新住處,我馬上走。”鐘裕橋說得很哀怨。

  男女朋友不是當假的,除了知道她崇拜英雄,他還知道她吃軟又吃硬,不管是哪種態度,只要又纏又磨,她一定會妥協。

  她就是這麼善良可親、人緣好到不行的人,不然為什麼身為風雲人物的他,在公開宣佈兩人的戀情之後,她沒有被蓋布袋、沒有被拖到廁所警告,反而還得到不少人的祝福?

  她的心像大理石般堅硬,但他們的眼光是鹽酸,沒幾下就腐蝕她的心。

  啊……她ㄍㄧㄥ不住了!

  郁喬尖叫了一聲、重重跺腳、再狠狠甩兩下頭,咬牙切齒地指著他們的鼻子怒道:“就一個晚上,明天你們自己想辦法,要找爹娘的回老家,要找新娘的上婚紗攝影,總之,明天、我不收留任何人,我的善心只有一個晚上的有效期限!”

  “好!”他們齊聲回答,答得萬分誠懇,誠懇到聽不出半點敷衍。

  她瞪他們兩眼,轉身進屋子,身後太監立即跟上,拿包包的那個還自動自發把門關好、鎖上。

  他們跟著皇后娘娘走進玄關,可惜家裡只有一雙拖鞋,眼看皇后娘娘把腳塞進小號拖鞋裡頭,他們兩個……互視一眼,脫掉鞋子、繼續跟上。

  抱紙箱的那個,才踏入客廳第一步,立刻發現拖鞋在這個家裡有多重要。她的地板……嘶~倒抽氣。上次拖地的時間約莫在二十世紀中期。

  地板上面一層厚厚的灰,踩上去,他們就像在雪地中行走般,留下兩雙清晰的腳印。

  拿包包的一陣嚴重心悸,被滿屋子的淩亂閃了眼睛,看那外套東掛一件、西掛一件,用過的碗盤和衛生紙堆滿桌面,垃圾桶的儲存量已經超過負荷,滿地的保特瓶、紙袋、書籍、過期文件……這個乾淨、漂亮、看起來利落精明的女人,居然能在這堆垃圾當中活下去?

  她是刻意讓所有人知道,“出淤泥而不染”不是只屬於蓮花的專利?

  他們的目光從地板到桌子,再到沙發、櫃子……天呐,電燈上面掛著的、灰朴樸的東西……不會是傳說中的蜘蛛網吧?

  文明的時代、進步的現代社會,居然還有祖母級老厝的生物遺跡?要是再花點心思尋覓,他們會不會找到數萬年前的恐龍化石?

  拿包包的看拿紙箱的一眼,他們從彼此的眼底讀到恐懼。

  太恐怖了,她竟然髒到這種程度,如果她家外面掛招牌,鐵定不是掛“慈善機構”,而是“垃圾集中場”。

  拿包包的抽氣聲太大,引得皇后娘娘一回眸,勾起惡意的似笑非笑,凝聲問:“是不是太髒,兩位先生沒辦法住下去?”

  “沒有、沒有,哪裡髒,明明就乾淨得很。”抱紙箱的睜眼說瞎話,臉上笑得像三月天。

  “髒?還好,這叫做亂中有序。”提包包的不說瞎話,他是昧著良心說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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