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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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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西斜,金色光芒染得天邊雲朵穿上五彩霓裳,早開的梔子花傳來淡淡甜香,皇帝負手站在窗前。 他的五官帶著與生倶來的威嚴,雪亮的目光中隱有慍怒,起伏的胸口強抑著滿腔怒濤。 又跟丟了,按捺一個多月,他等待著這一天,沒想到……又跟丟了! 甩袖,看一眼跪在地上、垂頭喪氣的於新,終究是自己太低估蔣孟晟。 沒錯,是低估了,他能隻身勇闖敵營救回嶽帆,怎會是泛泛之輩? 這段期間,他把蔣孟晟留在身邊,暗暗觀察過無數回,怎會不知道他的能耐?那是個令人激賞的棟樑之材啊,區區一個暗衛,能奈何得了他? 「通通撤了吧。」陳羿寒聲道。 撤了?於新猛地抬頭,對上主子的視線,是字面上的意思嗎? 皇上性格善於隱忍,但向來是不達目的不鬆手的,要他撤,難道……心頭一悚,於新握緊拳頭,額間青筋微露,這是要重罰了。 一揖至地,於新咬牙,身為隱衛不得求饒,他只能靜待皇帝下死令,然而,控制不住的汗水濕透後背,寒意不斷竄起。 「下去領五鞭,讓韓深過來。」 五鞭?於新鬆口氣,雖是蠍尾鞭,但五鞭不至於要人命,皇帝竟對自己網開一面?但他沒有時間深究,放開拳頭,揚聲道:「遵命。」 于新退下去,秦公公立刻躬身迎上前,問道:「啟稟皇上,傳膳否?」 哪有心情?俊眉聚攏,抑鬱在心,陳羿揮揮手。「退下!」 秦公公道:「皇上應該開心才是,平陽將軍越是謹慎小心,越可以證明確實是他把燕氏藏起來。」 沒錯,若是坦蕩,何必遮掩躲藏,就像平日那樣,由著隱衛跟蹤就好,所以……什麼知交、什麼兄弟,岳帆竟拿這種人當心腹,朋友妻、不可戲,蔣孟晟的聖賢書讀到哪裡去了? 想用一個妹妹換走燕無雙?哼!十個蔣孟霜也換不了。 見皇帝不語,秦公公又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平陽將軍終究還是得回到宮裡當差,等下次休沐,皇上再派韓大人出馬,定能讓皇上得償所願。」 跟在皇上身邊多年,皇上的心思他看得明明白白。 當年皇帝鍾情的明明是燕家姑娘,偏偏燕姑娘她……想不透啊,想不透她怎捨得放棄潑天的富貴榮華,寧可嫁給鐘嶽帆?那時,鐘嶽帆也不過是個小小的五品武官。 也怪皇上傲氣,何必理會小女子的心思,先把人給娶進來,再慢慢磨合不就得了,女人嘛,哪能不對丈夫低頭? 偏偏皇上犯傻、偏偏要裝大度,硬把人給讓出去,卻讓自己心頭難受,何苦來哉?他替皇上心疼呐。 陳羿吐氣,臉色稍霽。「你說得沒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讓花房給尚書府再送兩盆梔子花過去。」梔子花是無雙最喜歡的花。 秦公公皺眉,皇上賢明持重、文武兼通、精明強幹、機辯善文,文武百官皆不敢欺,怎麼……怎麼老是在燕無雙上頭犯傻? 「皇上,燕氏已經不在尚書府。」秦公公提醒。 陳羿苦笑,他何嘗不知道?他只是想替無雙出口氣,沒錯,他又傻氣了,因為燕無雙。 「下去傳膳吧。」 秦公公聞言大喜,連忙弓著身出去。 吸一口甜甜的花香味,燕無雙的笑臉浮現眼前。 那年,她與嶽帆新婚,他微服出訪、一路訪到尚書府,外人都曉得皇帝與鐘將軍情同手足,殊不知,真正讓他們往來密切的理由是無雙。 是她的輕言巧語,撫了他的心,是她的善解人意,讓他信任嶽帆、重用嶽帆,試著對嶽帆放下妒嫉,他能得此肱股之臣,嶽帆能一展抱負,無雙功不可沒。 他到鐘府,不允許下人稟報,直接往靜心園走去,未入拱月門,先聽見無雙輕言巧笑,嘴裡念著詩—— 「雨裡雞鳴一兩家,竹溪村路板橋斜,婦姑相喚浴蠶去,閑看中庭梔子花。瞧,我像不像村婦?」她摘下一朵梔子花,插在鬢邊、笑問嶽帆。 「不像,我的無雙是最高貴的才女,詩詞書畫無一不能,天底下哪找得到這種村婦?」 他嫉妒極了,嫉妒嶽帆能夠光明正大說「我的無雙」,那原該是他的無雙。 陳羿踏進拱月門,笑望那對夫婦,無雙正拿著籃子,一朵朵摘著梔子花,他道:「我還以為真是『閑看中庭梔子花』,原來是『摧殘中庭梔子花』,好端端的,摘它們做什麼?」 說這話的時候,他滿肚子不悅。 要不是無雙進宮,在梔子花叢前駐足流連;要不是他問:「喜歡嗎?」她滿眼笑意說:「愛極。」要不是她曾說梔子花的花語是堅強、永恆的愛…… 他才不會巴巴地送來兩盆盛開的梔子花,更不會閑來無事微服出訪到鐘家,想親眼看看收到禮物的她,會有多歡快? 沒想到,滿枝頭純白的花被她折得七零八落,她竟這般輕賤他的心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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