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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他不放棄,深吸氣,低聲道:「對不住了。」

  話說完,他抱起她的腰,她還來不及尖叫,他已經抱著她輕點足尖,從不少戶人家的屋頂飛身掠過。

  她反應過來,打他、捶他,甚至咬他,他都不為所動,在她考慮要不要尖叫引來村人關注時,他們已經雙雙停在蔣家老宅的屋頂上。

  企圖把她關在家裡,逼她非聽不可?對不起,她吃軟不吃硬。無雙別開臉,不肯多看他一眼。

  他輕輕把她放在屋頂上,確定她坐穩後,低聲說:「等我。」

  下一秒、咻地,人不見了。

  三月天春寒料峭,夜風襲來頗有幾分寒意,她撫撫雙臂,心底暗恨,想用寒冷迫她投降?這是什麼鬼思維啊,她又不是敵軍,會因為天候放棄進攻?

  她開始懷疑,聽他的話、定居在錦繡村,到底正不正確?

  算了,若此地不能留,天寬地闊,就不信沒有她可以容身的處所。

  然而蔣孟晟並沒有讓她等太久,轉眼功夫,他重新躍上屋頂。

  他帶來一條棉被,不由分說,把她像粽子似地裹起,這動作很不尊重人,是莽夫才有的行動。

  無雙不滿卻無法計較,因為被溫暖包裹的那瞬間,她倏地明白,原來上一世的自己,非但缺乏安全感,還嚴重缺乏溫暖。

  眉心微松,她缺的東西多了,誰說只有安全感和溫暖,她還缺乏成就、缺自信、缺驕傲、缺……她讓妒嫉填滿人生。

  有幸重來,她發誓要一項一項找回來、填補起來,她要充實自己的生命,當一個能讓自己欣賞的女人。

  見她垂首不語,濃眉在孟晟額上打起死結,任他一世磊落光明,無話不可對人言,但面對燕無雙,他難以啟齒。

  「燕無雙。」他低聲喚她。

  這個開頭差強人意,如果他喊的是鐘夫人,信不信,她拚著折斷兩條腿都要跳下屋頂。

  「整件事,錯在我、不在嶽帆。」他認錯。

  無雙失笑,他夠朋友也夠義氣,可惜一個被放棄的女人,不會在乎他的義氣。

  「這次的邊關戰役雖然大獲全勝,然當時情況數度危急,先是皇后娘娘的兄長江鄴領兵出戰失敗,被番王紮卡達西所困,嶽帆不得不與我合演一齣圍趙救陳的戲碼,我領大軍與紮卡達西對戰,嶽帆帶五百人救回江鄴。

  「誰知紮卡達西早有所備,那一役,嶽帆身受重傷。相較起嶽帆,我幸運得多,搶下大批糧草、俘虜戰犯八百余人。回營後,我才曉得嶽帆受傷,長箭穿肩而過,雖不在要害上,但箭尖淬毒,他陷入昏迷。

  「當時,我處理軍中要務,必須在外奔波,我擔心野心勃勃的汪泉溪在藥草中暗做手腳,於是安排孟霜喬裝成小兵貼身照料嶽帆,卻不知那毒讓嶽帆迷失心智,讓他們有了夫妻之實。」

  他說謊了,隱瞞一部分事實,但那個實話,他無法說出口,父母臨終前,懇求他護著妹妹們,讓她們一世順遂。

  輕輕地,他在心底對無雙說聲對不起。

  「事後嶽帆非常苦惱,他不願意辜負你,只是……」只是孟霜痛哭流涕,一邊說著不願讓嶽帆為難,一邊卻上吊自盡,事至此,嶽帆怎能硬起心腸,對孟霜的哀傷視若無睹?

  她說得對,孟霜擅長當小白花,示弱扮可憐,讓孟霜無往不利。

  「環境所迫?」無雙接下他的話,但說出這四個字後,卻笑了,世間迫人的事這麼多,如果事事順從,人還會是人嗎?「後來呢?」

  他很抱歉,但是……咽了咽口水,孟晟繼續往下說:「汪泉溪是江鄴大力推薦之人,江氏是皇后娘家,家大業大、勢力大,又深得帝心,所薦之人,職位只比嶽帆小一級。我不否認、汪泉溪有幾分能耐,過去戰場上,他確實有勇有謀,只不過他太妒嫉嶽帆,從領命到邊關的第一天起,就處處和嶽帆對著幹。

  「紮卡達西是個極好面子的,前次的對戰被我搶下一城,心有不甘,不久再度領軍前來邀戰,汪泉溪命我帶兵應戰,我走了,留下還在養傷的嶽帆,沒想到汪泉溪狼子野心,竟命親信將岳帆迷昏、關押起來,一邊假造證據,企圖栽贓嶽帆叛國,一邊往京裡遞出假軍情,說我與數名小將,因為岳帆的通敵洩密而葬身沙場。

  「佈置好這些,他命弓箭手佈陣,待戰事結束,若我們全軍覆沒便罷,萬一僥倖回到城裡,自有弓箭伺候。

  孟霜窺得汪泉溪的野心,冒險從地牢中救出嶽帆,連夜帶他奔赴戰場,將消息傳給我。

  「幾天後,我與紮卡達西的對戰再獲大捷,而孟霜帶來的消息,讓我迅速做出決定——我領著出戰的小將們從另一條路繞到城後,殺得汪泉溪措手不及。那是一場激戰,直到戰事結束,才赫然發現軍中竟有那麼多人與汪泉溪站在一起。孟霜救了嶽帆的命,也救下我們近五千個士兵的性命,於是巾幗英雄的事蹟傳遍軍中、甚至京城。」

  他歎口氣後,續道:「嶽帆是個負責任的男子,他和孟霜已有夫妻之實,無法棄她於不顧,更何況是救命之恩。所以……倘若你心有覆,看清楚,我才是那個禍源。嶽帆敬你、愛你,從未有聲他心思,否則以他的條件,邊關多的是想得到他青睞的女子。」

  無雙迎上他的視線。「我從不否認蔣孟霜的英勇果敢,也相信嶽帆是個負責任的男人,英雄佳人的故事傳扁京城,人人欣羡,我也不例外,只要故事裡的鐘夫人不是我,我可以無所謂的。」

  「錯誤不在嶽帆身上。」他重申。

  「所以呢?他無錯、他認錯,我便該與別的女人共享夫婿?試問,倘若你的妻子在無能為力、無過錯的情況下,與其他的男子有了關係,你是不是也肯與那男子同處一室、共享妻子的溫柔,並且甘之如飴?」

  她問得他說不出話,片刻,方才回答,「那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那是女子。」

  「明白了,原來錯在我身為女子,原來同樣的事,男人犯的叫做錯誤,女人犯的叫做死罪?」她咄咄逼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的意思是男人犯下錯誤,只要可以做出合理解釋,女子就該寬大包容,但同樣的情況發生在女子身上,再多的解釋都是枉然。誰讓我們是女子,天生弱勢,誰讓主導這個世界的是男人,女人只能依附男子,所以規矩、道理只能由男人來訂。」

  「你非要曲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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