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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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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二十幾日過去,侯一燦杳無音訊。 關宥慈無法不這麼想,是因為即使願意負責,他還是覺得太困難,所以他後悔了讓她等他回來? 其實沒關係的,她想通了,不都說強扭的瓜不甜,她不願意自己的下半輩子在他的勉強中度過。 一個人其實可以過得很自由,是的,她應該更豁達一點。 收拾好筆墨,她想,也許該把心意告訴侯一燦,讓他別那樣尷尬。 吩咐劉叔備車,關宥慈坐在梳粧檯前,演練要對侯一燦說的話—— 「爺說的,逝者已矣,來者可期,所以忘記那天的事吧,我可不想天天看著爺的臭臉過日子。」 不好,這話帶著埋怨味道,應該說得更開朗一點。 「負什麼責,我怎麼聽不懂?爺可不要壞我名聲,我還是黃花大閨女呢。」 心知肚明卻一路裝死,會不會惹毛他? 「爺,那天的事可不可以假裝不存在,我不想對爺負責。」 這個還不錯,誰說只有男人能對女人負責,女人也是用一輩子的忠誠對待男人啊!就這個吧,大大方方告訴他,她不想負責,一個小小意外,無須記掛。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對自己微笑,鼓吹出幾分勇氣。可以的,她可以做得到。 這個說法,能讓他們恢復過去的關係,兩人不再尷尬,而她可以繼續留下。 很卑微是吧?是啊,啥都不求,只求能夠看見他,即使他心裡擺不下她。 撲上薄粉,掩飾眼睛底下的青,要用輕鬆愉快的語氣說出痞話,就能不讓人窺見傷心,這是耍痞的基本原則。 搭上馬車,關宥慈先到同文齋,侯一燦不在、楊掌櫃也不在,再到岳鋒叔的家,他的家人說他已經離開京城十幾天了。 她又找過幾間侯一燦常去的鋪子,他們說:「爺已經一年沒來過。」 一輛馬車像無頭蒼蠅似的在京城各處亂繞,最後竟然停在鎮國公府前。 等關宥慈回過神來,忍不住苦笑,這種地方怎麼是她能來的? 「走吧,去寒舍書院。」她對劉叔說道。 這個年,大哥和弟弟肯定不能回來過,開春二月就要參加會試了,運氣好的話再參加殿試,不管幾甲,都是開啟仕途的第一步。 但大哥堅持,他說:「若是考上三甲,不如三年後再下場。」 關宥善不願意再等三年,他日夜熬著,刻苦得讓人心疼。 馬車調轉方向,車輪轆轆響著,她說不清心情,是因為不必面對侯一燦而感到輕鬆,還是因為不能 立刻把話說清楚而沉重。 馬車突然停下,一陣聲嘶力竭的哭聲從外頭傳來,關宥慈不解地拉開車簾往外望。 雙玉請示道:「小姐,我下車看看?」 關宥慈點點頭,交代一句,「別惹事。」 「奴婢知道。」雙玉下車,擠到人群中間,不久返回車上。「小姐,有個婦人抱著孩子,滿身是血,跪在濟世堂前,求大夫救她的孩子。」 「那孩子怎麼了?」 「不曉得,繈褓上沾滿血漬,也不知道是婦人的血還是孩子的。」 「大夫怎麼說?」 「大夫說那孩子沒救了,婦人不停磕頭,拉著大夫不放手。」雙玉愁了眉頭,婦人的哀傷讓人憐憫。 「下去看看。」 關宥慈下車,雙玉跟在後頭,穿過人群,看見跪在濟世堂門口的婦人。 她穿著一身打著補丁的舊衣,額頭劃了個大口子,血流滿面,懷裡的嬰兒早已沒了動靜。 「怎麼回事?」關宥慈問向一旁圍觀的大嬸。 嬸用衣角抹眼睛,說道:「慘呐,這婦人叫秦五娘,是我們村裡的人,性子好又快,對待娘家母親和婆婆都很孝順,提起她,人人都要豎起大拇指。可她家裡光靠兩畝瘦田過日子,生活清苦,偏偏婆婆重男輕女,前頭生了三個女兒,都被婆婆送出去當童養媳,好不容早盼晚盼,盼來一個兒子,卻在懷胎七月時洗衣服滑倒,這孩子打一出生就多病多災。 「昨兒個深夜娃兒發燒,秦五娘一大早就搭著我家的牛車進城,出門前,她家男人跟裡正借來半兩銀子,打算看大夫抓藥,怎料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一匹瘋馬把她給撞了,這一撞,孩子沒抱好,飛了出去,瞧,娃兒連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這不……大夫也為難啊……」 秦五娘不願意放棄,她不顧額頭傷口迸裂,拚命向老大夫磕頭。 老大夫歎道:「這位娘子,不是我不肯救,看你這個樣子,家裡肯定不好過,就算老夫勉強開藥,也救不了你兒子的命,頂多再拖一、兩個月罷了,這兩個月裡,你能每天送孩子來我這裡施針?再說了,救命藥材哪樣是便宜的,就是普通人家也供不起啊,你這個樣子……豈不是為難自己?」 聽完,秦五娘放聲哭號,「我的心肝呐……」 圍觀百姓紛紛歎息,為孩子也為婦人不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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