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 > 夫榮妻更貴 | 上頁 下頁
六二


  屋外一陣雜遝腳步聲響,亂了氣息的李軒沖進門,習武多年的他早就學會沉穩,只是……他沒辦法……他紅著眼,一張冰塊臉難得的慌亂不已,隱帶哀戚。

  “將軍,找到夫人了。”

  “清兒?找到了!”齊靳揪緊的眉頭瞬間舒展,他的笑容立刻升揚,跳起身,強忍暈眩,他拉起李軒的手往外沖。“走,帶我去見她。”

  他要告訴她,她弄錯了,他愛她,他薄幸、他寡恩,就算江雲在跟前,也無法阻止大將軍愛小丫頭。他是個壞男人,但為盡情愛她,他願意擔起這個臭名。

  李軒一把將他拉回來,他回頭,對上李軒欲言又止的表情,心跳在胸口狂震。

  “稟報將軍,夫人失足落水,人已經抬回來了,在前廳。”猛地,游方術士的話鑽入他腦袋中央,兩年……小丫頭說她只能活兩年……不會的!他不相信怪力亂神,不會的,他的小丫頭不會落水而死。

  對啊,怎麼可能呐,她最怕水、最怕死,她怎麼都不樂意在池塘邊多待一下。

  他還嫌她不懂詩情畫意呢,她卻歪著頭、認真回答,“那可不,小丫頭最怕『濕情』,那水從四方湧過來,封住耳鼻口眼,四周一片寧靜、死亡氣息迫近……那感覺好嚇人呐。”她說:“吃一塹、長一智,我這人有水厄,能的話就離水遠遠的唄。”她還說上一堆話,他嫌她囉唆,一把輕輕巧巧抱起她,往水底一栽……在盛暑的水塘裡,在周圍滿是荷花香的夏曰裡,他吻了她。

  她說他霸道,他同意,還自負驕傲的回道:“既然痛恨梅花的你,都能因為我而改變對梅花的看法,那麼再為我改變一次吧,愛上水、愛上沁鼻的荷花香。”她不滿,噘嘴說:“要不要我把討厭的、怕的通通列成單子?”他連忙點頭,“行啊,等你全部為我改變後,那麼未來長長的一輩子裡,生活於你,只有歡喜樂趣,沒有憎惡恐懼。”那個時候的他,一心一意要她開心,可這些日子……他怎麼可以忘記,沒有什麼事比得過她的快樂?他懊悔、懊惱,他錯了,錯得一塌胡塗、亂七八糟……“那個人,不是夫人!”

  齊靳重重朝李軒揮出一拳,李軒不敢躲,硬生生受下,在旁的木槿看得膽顫心驚,望著李軒的眼底滿是疼惜。

  李軒冒著被揍的危險,續道:“那人穿著夫人的衣服,披著用將軍獵的、多年來積存的雪狐皮製成的披風,石榴和木槿已經認過了,她們說……是夫人沒錯。”最後幾個字落下,他惡狠狠地瞪向李軒。

  李軒被他的眼神震懾住,他倒抽氣,卻還是硬撐著把手掌攤開,露出一方小小的“小丫頭”印章。

  看見印章那刻,齊靳被定身了,一雙眼睛死死地看著那方印章。

  他顫抖著手、試著接過,但手抖得太厲害,“小丫頭”在他掌心中顫慄。

  伸出自己發抖的右手,指頭輕輕撫摸“小丫頭”的憨甜笑容,他的心在泣血,有人拿了把斧頭,硬將他剖成兩半。

  空了,腦子空了、心空了、靈魂空了……天地茫然,他只存一縷意識,那意識朝他喧囂咆哮,不斷吼叫著:他的小丫頭沒死!

  沒有人給他下藥,他身子卻搖晃得好厲害,天地在眼前旋轉,被濕棉花給塞飽腦殼的感覺又回來。

  眼前漸次模糊,一張大大的黑布朝他兜頭蓋來,下一刻,他墜入黑暗深淵。

  黎育岷盯著床上的齊靳,一雙眼睛幾乎要冒出火舌。

  早就說齊大非偶,嫁給齊靳不是個好選擇,都是育莘那個笨蛋,硬把清兒往火坑推!

  什麼英雄、什麼偉人,什麼莫名其妙的鬼崇拜,害得妹妹傷心哀慟,若不是育莘跑得太遠,他定要把人給抓回來痛揍一才多久啊,短短兩年,他居然就把清兒給活活氣跑,行!算他有本事。

  這個渣男,在最痛苦難挨的時候,是清兒陪著他一步步走過來,現在健步如飛了,不需要清兒扶持了,就把人丟在一旁,去和那個江雪不清不楚。

  好、很好,大將軍果然心硬,果然忘恩負義,果然……黎育岷恨得咬牙切齒,要不是齊靳還在昏迷,他就要撲上去揍得他鼻青臉腫。

  一旁,剛審完江雪的齊鏞亦是滿臉忿然,他氣恨的不是江雪而是自己。

  真了不起啊,當年自己一篇話,讓齊靳對江雲愧疚難當、罪惡滿懷,再遇佳人,卻因前事陰影而不敢坦心相求,之後自己又多事救下江雪,把齊靳難得的姻緣給鬧得一團亂,他這算什麼兄弟啊!

  “用水把人給潑醒!”

  黎育岷對站在一旁的婢女發令,別人不敢動,月桃卻想也不想去架子上端來水盆,當真要朝將軍身上潑去。

  周譯見狀,連忙將她阻下,月桃狠狠瞪他一眼。那天她送走夫人、做好佈置後,趕緊回來,用一把迷藥將“守夜”的自己給迷昏,將軍就是用一盆冰水把她給澆醒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是天經地義的道理。

  周譯對上月桃的怒恨,乾笑道:“把人叫醒,我有法子,比潑水更好。”周譯的話讓石榴順利將月桃手裡的水盆給奪下,銀針上陣,幾個穴位經過剌激,齊靳幽幽轉醒。

  看著床邊的人,緩緩地,齊靳回過神,想起今夕何夕,突然心頭猛地一驚,他跳起來,雖虛弱,卻還是使盡全身力氣大喊,“外面那個女人不是清兒。”黎育岷瞪他一眼,當然不是,他們家清兒活蹦亂跳的,又弄繡樣又刻皂,準備在今年大撈一筆,給他的小外甥穿金戴銀。

  深吸氣,兩道眼光像利箭,他恨不得在齊靳身上戳上千百個窟窿。

  若不是月桃派人急報,若不是他回來得早,他們家的清丫頭還要傷多少心、吃多少苦?想到這裡,他就恨得磨牙!

  “你確定?你保證?你怎麼就知道不是?!”一串話,黎育岷咄咄逼人。

  “清兒怕水,沒有我,她不敢走到水邊。”沒有他?!呵呵,他當自己是誰啊,清兒沒了他就活不下去?錯,沒了他這個貪心的、愛裝英雄的混蛋,清兒會活得精神奕奕!

  “意思是她會被烤死、被吊死、被砍死就是不會被淹死,怎麼,你是在嫌棄她的死法不對?”黎育岷冷冷諷剌,對,他就是在發脾氣。

  齊鏞見狀,不得不出面,手掌搭上黎育岷的背,緩頰道:“我也想罵人,但是先讓他吃飽、養足精神再來罵,才更過癥些。”他朝銀杏示意,銀杏歎氣,將備下的粥品給端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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