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 > 大熊家夫 | 上頁 下頁


  不過是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讓他決定替自己和遲遲驗DNA,誰知道會驗出一個讓人想像不到的結果!

  打開徵信社寄來的檔案,當向冉冉高中時期的照片出現在電腦螢幕上時,他倏地記起,為什麼是她。

  七年前的片段場景跳入心田,那些已經模糊而塵封的人事再次鮮明。

  十九歲的向冉冉和十九歲的幼榕一樣,清純乾淨,聰明的眸子裡掛著靈敏,她有張和幼榕相似的臉龐,她們都在身後梳起馬尾,對,她們很像……

  天上斜斜飄起雨絲,他不喜歡雨天,認為雨天總會發生一些壞事。他離開父親那天,下雨;失去母親那天,下雨;幼榕到加拿大念書那天,也是像這樣,飄著雨絲的天氣。

  可今天有好事情,他賣掉了一副畫,收到十萬塊錢訂金,他親吻無名指上的戒指,想像自己正親吻著那個在遙遠國度裡念書的女人。

  他的畫已經小有名氣了,最近畫廊計劃把他的畫行銷到國外,今天特地找他去談到國外開畫展的事。

  幼榕離開兩年了,兩年間,他勤奮不懈,讓自己變成有錢人,賣畫、投資、置產,現在的他雖然還住不起大豪宅,但已買下一戶五十坪公寓,而存款簿裡的數字也高達八位數。

  他會繼續積極進取,等她大學畢業回國,屆時,他將是個億萬富翁,以這樣的身份向幼榕的父母提親,他們應該不至於反對了吧?

  把T恤的帽子拉到頭上,他不喜歡穿雨衣也不愛打傘,他快步過馬路,走到表妹指定的咖啡館。

  因為父母過世得早,他是阿姨、姨丈照顧長大的,去年趕上移民熱潮,阿姨全家移民到加拿大,只有表妹留在臺灣,繼續把大學念完。所以珊珊常常哀怨道:「家人不在身邊、我們兩個人只好相依為命了。」

  他疼珊珊,不單因為表妹和女友是死黨兼好友,更因為他們一起長大,手足情深。

  「表哥,我在這裡。」珊珊對他招手。

  他朝她走去,珊珊看他一眼,瞪他。「又不穿雨衣,你真以為自己是超人,都不會生病的哦?」

  他笑了笑,揉揉她的頭髮。「口氣很差哦?誰敢惹我們家的珊珊,我給你出氣。」

  她怒氣騰騰地把咖啡杯端起來,仰頭,一口氣喝掉。

  「怎麼了?看起來真的氣得很凶。」他捏捏她可愛的臉頰。

  「表哥,你現在有錢了,為什麼不常飛加拿大,和幼榕見面?」她揮開他的手,不知道氣誰才好。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多忙。」成名並非不必付出代價。

  「你有沒有想過,幼榕一個人在那邊會寂寞?」

  「不會的,她和家人一起去,哪會寂寞。」

  「可是、可是……可是那裡的男生都很熱情。」

  「我對幼榕有信心。」他們約定過,要等彼此十年,可他並不想讓兩人真的等上十年,所以必須加倍賣力,現在的辛勤是為了減短兩人的思念期。

  聽見他的話,珊珊氣瘋了,突然大聲一吼,吼得旁邊的人紛紛轉頭看她。

  「信心個鬼啦!她要結婚了,那個沒良心的傢伙居然敢寄紅帖給我,她要我轉告你,不要再守什麼約定,她要嫁的男人很好,她會得到幸福,她要你放手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她連珠炮似地說完,氣得淚水直流。

  屁啦屁啦屁啦,全是狗屁話!那年出國還一把一眼淚一把鼻涕,哭著說她念完書一定馬上趕回來,才多久的時間啊,就移情別戀、另結新歡,這年頭,愛情都是騙人的不成?

  珊珊好氣,氣得跳腳,她昨天狠狠把幼榕罵一頓,也不管國際電話有多貴,要是沒有罵到她爽,她怎麼捨得放下電話?

  「……珊珊,這種事,不要隨便拿來開玩笑。」

  他淡淡看了表妹一眼,極力壓下心中的澎湃洶湧,告訴自己,他不信,珊珊只是道聽途說,只是被謠言迷惑。

  開玩笑?拜託,她已經氣到腸子快破掉,他居然說她開玩笑!珊珊忍不住朝笨蛋表哥咆哮,「我哪有開玩笑!你自己看,今天是她結婚的『大好日子』!」

  當那張印著幼榕甜美笑臉的粉紅鑲金邊喜帖落在桌面上,他的心也像被人用斧頭劈開,驚天動地的痛起來。

  不是說好十年的嗎?他那樣認真守著約定,沒想到要求承諾的她,不過短短兩年,就改變了心意……

  都說距離是愛情的殺手,這是規則、是定律,他不信,還認為他們之間的愛情夠堅定,哪曉得到頭來,他的堅定全抵不過規則定律。

  凝睇請帖上的照片,他很明白她真的愛上別人了,如果是勉強,勉強不出甜美笑容,別欺騙他攝影師的技術好,如果沒有那樣的感情,一定拍不出這樣的照片。

  「你看清楚,不是玩笑、不是謊話,你不要再自欺欺人。」

  她在電話裡和幼榕說要斷交,幼榕沒話說,但她聽見她在哭,不斷說對不起,不斷要表哥尋找自己的幸福,還說什麼兩個人的家世不合適……屁啦!根本就是看不起表哥的職業和身世!

  「算了,他們家我們高攀不起!表哥,我幫你介紹幾百個比幼榕更好的女生,我保證她們的老爸老媽不會這麼勢利眼……」她一路氣、一路罵,最好罵到詹幼榕的耳朵發癢爛掉。

  「……她幸福嗎?」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表妹以為他沒說話意願時,終於開口。

  這時候還管她幸不幸福?自己的悲傷比較重要好不好!他周傳敘真是天底下最笨的大笨蛋!珊珊氣怒地想。

  「表哥,她幸不幸福幹你屁事啊?她最好三個月結婚又離婚,最好她被家暴,最好……」

  「夠了,珊珊。暑假你回加拿大和阿姨、姨丈團聚時,如果有機會碰見她,替我帶句話,就說我會如她所願,放手、尋找自己的幸福,叫她不必有心理負擔。」

  他的話讓珊珊瞪目結舌,但他沒理會,逕自走出咖啡廳。

  雨還在下,但他沒把帽子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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