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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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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譽定定看著她,酸氣襲上鼻心。手術成功率那麼低,她的賭運偏又奇爛無比,交代後事難道真的成了她可以做的最後一件事? 他不想放手,不想讓死神站在面前嘲弄他的愛情。兩顆淚水滑下,他不准自己哽咽,別開臉,仍擁她在懷問。 「阿譽,我說的每件事,只是在預防萬一。」 抹去淚,他的聲音還是很鎮定。「我知道。」 「我的舞蹈老師說,只要把準備做到一百分,成功的機率就會大幅提升,為了我的成功,阿譽是不是該容許我為自己做好準備?」 對、對、對,她說得都對,只不過,他怎會是她的準備範圍? 商天雨無視他的歎息,摸索著,拉起他的手,折出一個和自己相同的動作,小指勾小指,拇指壓拇指,她強迫他承諾。 「除了準備,我們沒別的事情好做了嗎?」他不想手勾手傷心。 「嗄?」她沒聽懂。 他說了,「所有的檢查通通做完了。」 「對,早上抽完最後一次血了。」 「你要到晚上九點才開始禁食。」 她點頭。「護士小姐是這樣交代的。」 「我們還有十二個小時,為什麼不好好利用?」交代後事、愁容相對,都不是最好的方式。 「利用?」在醫院裡面?她不懂。 「我們出去玩吧,吃好吃、看好看、玩好玩的,今天我當你的眼睛,帶你領略臺北風情。」 就這樣,他們向醫院請假,在不知道明天存不存在的時候,把握起最後。 他們去北投泡溫泉、去金山吃芋圓、去饒河夜市喝藥燉排骨、去百貨公司買漂亮洋裝。他們玩得很累,晚上,兩個人雙雙躺在單人病床上時,她問:「明天,我可不可以穿我的新洋裝進手術房?」 隔天,是雨天,諸事不順。 從一大早,商天雨的點滴就漏了,她的體溫偏高、沒事哭了起來,哭得蔣譽一團亂。 她莫名暴躁、莫名發飆,莫名地為難蔣譽,而且直到她被推進手術室前,她父親都沒趕到醫院。 九點半,她進開刀房,蔣譽的眼皮跳得很厲害,握住她的手心不斷出汗,恐懼在心底蔓延。 尾聲 百花盛開,墓園旁的雞蛋花開出亮眼金黃,紅的、橘的、粉的九重葛爭相競豔,美麗的春天一如墓碑上女孩的美麗笑臉。 蔣譽一襲深黑色西裝,白色襯衫結上紫色領帶。紫色,是女孩最喜歡的顏色。 他捧著一大把長莖玫瑰,九百九十九朵,是花店小姐推薦的,說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代表天長地久。 這是很好的推薦,因為他們的愛情靜止於若干年前,停在不變的永恆點,他沒忘記她的笑顏,而她,除了他,再不會愛上別人。 不褪色的愛情、不改變的情人,是不是符合了天長地久的條件? 「嗨,你在那邊過得好嗎?」他問,語調裡有淡淡的哀愁。 然而他發現,原來時間會把濃烈的哀愁轉淡,讓胸口的疼痛不再深鬱。 「我聽過一個論調,是公司裡面的員工告訴我的,他說,天堂裡有喝不盡的瓊漿玉液,酒後駕車也不會收到紅單,真的嗎?那麼,在那邊開PUB一定會倒閉。」 講到最後,他輕輕笑開。果然是奸商啊,走到哪裡都不忘記能夠做什麼生意。 「除了PUB,交通警察和計程車都會沒事幹,那他們在那裡,日子那麼漫長,要做什麼?你一定要說,在天堂裡什麼都不必做,只要每天開開心心唱歌跳舞就可以……唉,我開始擔心了,像我這種勞碌命,是不是登不上天國的天梯?」 他把玫瑰花束拆開,將玫瑰花一朵朵插在墳上上,種滿韓國草的綠色墳墓,點綴起點點鮮紅,熱鬧精彩。 「有個問題一直困擾著我,我想知道,是不是住進天堂就會無憂無慮,沒有哀愁的人生是不是會比較愜意?」他頓了頓,接話。「你要說我笨了對不?這麼簡單的問題幹麼問,答案就是一整個對,不必懷疑。可是最近我發現,有憂鬱不是壞事……」 一顆雨水落下,阻止他的話。 蔣譽仰頭,厚厚的雲蓋滿天際,天空陰了兩日,悶得人發慌,好不容易下雨,感覺舒服多了。 雨下大,但綿綿密密,像絲,涼涼的雨水貼在臉頰邊,帶著冰涼的清爽宜人。 跳跳最討厭雨天,老說自己的命很壞、淚水叮叮咚咚掉不完,就是名字裡帶了太多水,可偏偏又愛淋雨。 那時他嘲笑她。「你以為自己是絳珠草投胎的林黛玉哦,你哪有淚水叮叮咚咚掉不完?」 她噘嘴不依。「我都哭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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