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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你是貨真價實的笨蛋。”喜歡要說出來,男人是駑鈍級動物,常常要逼了、催了,才能壓榨出真心。

  “阿譽愛晴天不愛跳跳,但他愛屋及烏,愛到願意負起額外責任。他不喜歡當保母,因為晴天,他當了;他對女人過敏,但知道藍衣女孩是跳跳,二話不說收留。為了晴天,阿譽的溫柔供給,不設限度,讓我充份享受當晴天妹妹的優越。他的寵溺教導我,不必害怕在他面前任性,因為他會全數包容,只要我是商天雨,他就無條件對我好。”

  錯!跳跳的認知大錯特錯。

  他喜歡她,不單因為她是晴天的妹妹,他不是被勉強才願意接收她的任性,他的寵溺是因為寵她讓他驕傲得意,他喜歡有個人可以疼、可以抱、可以無限制對她好。

  她從來不是他的額外責任。

  “我也是。”他直覺回答。

  他突如其來的話讓她頓住。“什麼?”

  “我說,我也是。”

  “是什麼?”

  “你可以在我面前態情任性,不必擔心,因為我會無條件包容:你可以在我面前鬧情緒、發脾氣,沒有關係,因為我會體諒你;你可以盡情要無賴,因為我會覺得很可愛;你可以不斷對我提出非份要求,我會盡全力辦到,因為滿足你,便滿足了我自己。”

  “赫之……”商天雨被他的話驚嚇到。他對她,怎麼可以這麼好?她咳兩聲,下自在的說:“你、你是不是要說:『哈哈,嚇到你了吧?』”

  “不是,我要說:『最重要的一點是,我喜歡你,不管你是誰的妹妹。』”他圈住她的手臂加上力氣。

  “不公平。”她低頭,努嘴。

  “哪裡不公平?”他失笑。第一次說情話,她的反應不是感動,而是批他不公平?

  “作家先生,你的專業能力太高竿,把情話講得那麼感人肺腑,害我弄不清楚那是真心話還是臺詞。”

  “我想賺錢,會把臺詞留著對電腦說,不會浪費時間給你這只呆頭鵝。”

  “可我很喜歡聽呢。”真的好聽,若是阿譽對她說這樣的話……她一定會快活得想死掉。

  他趁機又推銷自己。“當我的女朋友,我會天天講,講到你的耳朵長繭。”

  “我以為當作家的都很聰明,你怎麼會那麼笨啊,先生,我活不久了,看見我櫃子上那些罐頭嗎?”她搖搖頭,決定好心點告訴他事實。

  “看到了。”

  “那些罐頭的有效日期都壓在每個月初,我在眼睛還看得見的時候去大賣場選的。”她挑很久才挑齊,六月一日的玉米罐、七月一日辣椒醬、八月一日的鳳梨片……不多不少,每個月都有一瓶做代表。

  “做什麼?”

  “我把它們按照順序排好,在我眼睛二十四小時都看不到的那天起,我從第一罐數到第十二罐,多買的,通通都丟掉。”

  “不懂。”

  “當眼睛完全看不到的時候,代表腫瘤已經大到壓迫視覺神經,從那個時候開始算起,我的生命剩下倒數十二個月。十二瓶罐頭、十二個月,每經過一個月,我就扔掉一瓶,這樣子,我就知道自己還可以活多久。”

  “誰告訴你的?”

  “網站上寫的。”

  他抗議。“網站上面很多亂七八糟的訊息,錯誤是正確的好幾倍。”

  她笑笑不應。

  “我還剩下九個罐頭,九個月之後,我就要跟你說拜拜了,用九個月經營一段愛情,對誰都太過份。”

  “算你有良知,好吧,回家整理行李,明天我陪你到臺北、到美國,我們一起把九個月變成九十年。”他推開她的身體,要把她拉趄身。

  “不要。”她固執地把手圈在他的脖子上,不想離開他的體溫。

  “為什麼不要?”

  她的臉貼在他頰邊,“累了。”是他說的,她可以在他面前恣情任性。

  “什麼累了?”

  “活得很累,生存是件辛苦的事情,我,放棄。”她伸出食指搖兩下,充當投降白旗。

  他歎氣,因為一個又累又灰心的女生。

  章赫之是說到做到的男人,所以商天雨不怕在他面前任性,不擔心在他面前發脾氣,她耍無賴、她當嬌嬌女,而他在滿足她的同時也滿足了自己。

  他好像不必工作,成天跟在她身邊,說些有的沒的,他笑兩聲、她笑四聲,她的快樂是他的Double。

  若是他把她惹火了,她就會用手背敲敲他的胸口說:“喂,對我好一點哦,再不久,我就要倒數五、四、三、二、一,咻,架著太空船飛到外星球,那時候,你就看不到我,只能思念我。”然後拉開嗓門唱歌,用那種很慘烈的歌聲懲罰他。

  思念是一種很玄的東西……

  他牙癢癢,冷聲問:“你是外星人嗎?”

  “對啊,嘎啦瓜馬星人。”

  這一秒她回完話,下一秒就跳起ET舞,把他嚇出滿頭大汗,心臟提到胸口。全世界就她最敢,眼睛看不見,還敢隨時隨地讓過動的手腳張揚。

  “對你的頭!知不知道,你的左手邊有桌子,右手邊有椅子?”隨便撞幾下都會撞出瘀青腦震盪。

  “我又沒撞到。”強吧,她有外星老媽保佑,沒事沒事。

  “當然沒撞到,因為有一個道具兼撿場,你跳舞、他忙得半死。”他氣喘吁吁說。

  “對嘍,有赫之在,我怕什麼?”她相信,他不會讓她受傷。

  她的任性居然是對他信任的表現?他該哭還是該笑。

  挪開桌椅,他埋怨,“我是全世界最辛苦的觀眾。”

  “我同意,所以這個世界上,我只跳舞給你看。”

  一句話,她便收服了他。還氣?不氣了,還惱?有什麼道理惱,她的信任只會誘發他的幸福感。

  “下次要跳舞,先給點時間清場。”他把她拉到胸口,收著。

  “好。”

  “說到做到。”

  “嗯。赫之,好舒服哦……”她深吸氣。

  “我的胸口很舒服?”那麼,他不介意讓她每天、每分、每秒窩在裡面。

  “才不是。”她把他推開,紅紅的笑臉裡看不見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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