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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杜母緩緩搖頭,她的靈魂在縹緲空間裡哀傷,真的過不去了。她的眼底滿是哀慟,阿絹不再是她乖巧聽話的女兒,她的女兒,不會為了男人拋棄母親。

  「知不知道我多恨你?看見你,我就想起不名譽的過去,我恨不得把那段全數抹掉,可是你在,便不斷提醒我……生產時間拖得那麼久,你應該要死的,可你活下來了,宏亮的哭聲敲擊著我的耳膜。你為什麼不死啊,你死了,我就不會痛苦……」

  杜母的眼神無法聚焦,她的聲音縹緲,表情有著不真實的飄忽。

  她不是在對眼前的杜絹說話,而是在對保溫箱裡面紅通通的小嬰兒說話,她希望她死,不想帶她回家,希望她代表的那個錯誤從來不曾出現過。

  杜絹繞到母親面前,不解。媽不愛爸嗎?爸讓媽覺得不名譽嗎?為什麼媽要地死,為什麼她活著會讓媽媽痛苦?

  淚水模糊視線,心被嗜血怪獸吸吮,鹽油醬醋全倒在一處了,說不上的萬般滋味在胸口吞噬。

  「太太!你別這樣。」被爭執聲引來的阿榮嬸進門,立即抱住杜母,也跟著掉淚。「阿絹會嚇壞的,她還小、她不懂事,我來教她。」

  「怎麼教……青出於藍啊,她有我的基因、有我的個性,這叫做命中註定,命中註定我克死爸爸、我的女兒克死我,很好,反正我也累了……」

  霍地,杜母抓緊胸口,臉色慘白,一口氣提不上來。

  「天!太太病發了,快點、快點!阿凱,快去聯絡阿絹舅舅,快叫你爸來幫我……」

  當所有人忙成一團,在來回慌亂間奔跑時,杜絹怔怔地跪在地板上,耳裡充塞著母親的話。是她的錯嗎?如果她死掉,是不是,就不會克死媽媽?

  「我死、我去死,你們活!」她尖叫著,兩手在空中揮舞,淚流滿面。

  突地,她的手被兩隻溫暖的大掌握住,身子被一個溫暖懷抱圈起,她聞到一個讓人安心的氣息,舒服得像置身三月份的夏威夷。

  「不要怕,我在這裡……乖乖睡,不害怕……」大手掌一下一下輕拍她的背脊。那是蔣昊的聲音,溫柔得掐得出水的聲音……

  蔣……蔣昊?蔣昊!一陣頭皮發麻,杜絹猛地睜開眼睛,發現他用下巴輕輕磨蹭她的額際,她差點翻下床。

  「你、你為什麼在這裡?」杜絹用力推開他,低頭拉睡衣。幸好,她不是性感睡衣的愛好者。

  「你作惡夢。」他半睜眼,用性感到不行的口氣說話。

  「我吵到你?」不會吧,房間的隔音這麼差?

  「那不是重點,重點是你作惡夢。」

  那天,他躺在她枕邊,發現她在夢中流淚,沒有聲音,只是掉淚。

  他把她攬進懷裡,拍拍她的背,親親她的臉,他的大手一順一順,順著她的發、她的恐懼,直到她再度安穩。

  然後,第二天、第三天……在往後的每一天,他在枕邊接收到她的淚水,終於,他真正理解,為什麼她非要安眠藥不可。

  她遺失的記憶在夜裡會跳出來折磨她,如果沒有藥物讓她的身體沉重得醒不來,夜夜驚醒,誰受得了?

  「如果我沒吵到你,你怎麼知道我作惡夢?」杜絹是聰明女人,一句話就問到重點。

  蔣昊不想回答,含糊帶過,大手一勾一扯又把她拉回懷裡,圈著、抱著,用體溫替她驅逐哀戚。

  「有事明天再說,我想睡覺。」

  什麼話啊,床上多了一隻龐然大物,她怎麼睡得著?「你可不可以回自己房間去睡?」

  「不可以。」他拒絕得斬釘截鐵。

  他知道,他一走,她不是又吞安眠藥就是輾轉難眠,雖然他在場,她不見得睡得著,至少那個惡夢……多少會害怕兇惡門神吧。

  「為什麼不可以?」

  「抱你,我才能睡得著。」他把頭壓在她頸窩間,低語。

  醇厚的嗓音、暖暖的氣息,杜絹的心在海浪間浮沉。最近他的改變那樣大,叫她怎麼適應?

  走路時,他牽她。

  他說:「新婚夫妻都是這樣做的。」然後,她看看四周,找找有沒有狗仔隊的蹤跡。

  他們每天晚上都出門,也許逛街、也許看電影、也許拜訪家人。

  他說:「新婚夫妻都是這樣做的。」然後,她又下意識找狗仔隊。

  他為她買一大堆顏色鮮豔的衣服、包包、鞋子,在她的賬戶裡面存進她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帶著她吃逼臺北各名店。

  他說:「新婚夫妻都是這樣做的。」這種事,狗仔隊挖不到。

  如果是演戲,他未免太入戲。

  她問他,「為什麼你老是送我八朵玫瑰,你知道八朵玫瑰的花語是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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