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 > 村花原來是個寶 | 上頁 下頁
一一九


  梅妃的獰笑聲,將她驚醒。

  她彈身坐起,四下張望,半晌緩緩籲口氣,還好,她在甯禧宮不是冷宮,她依舊是高高在上的皇后。

  她沒有喚進宮人,獨自步行至鏡前,雍容華貴、貞德端莊的姿態一如當年進宮時,她永遠不會忘記,那時的皇太后曾經說過,「此女堪為一國之後。」

  望著鏡中的自己,片刻,她笑了。

  她當然是皇后!皇帝為顧全名聲,不會輕易對自己動手,她太懂那個男人,那樣好面子的男人。

  她會的,她能坐在皇后寶座上,直到最後一刻。

  只是這段日子,連眼尖的宮女太監都看出來,皇帝對太子的態度冷了,他把所有心力全放在梅妃的兒子身上,朝中甚至有人暗暗猜測,二皇子將取代太子入主東宮。

  她還沒死呢,想廢太子,也得看她肯不肯。

  想起父兄,她咬牙暗恨,早告訴過他們,做大事絕不能貪圖蠅頭小利,偏偏他們沒把她的話給聽進去。

  這些年哥哥盜賣朝廷武器,她不是不知道,罵也罵、說也說了,他在面上應著,背過自己照舊為惡,就算賺得缽滿盆溢又怎樣,被皇帝查抄出來,一道聖旨一下,分文不剩。

  若不是他們盜賣兵器被抓到頭緒,若不是他們妄圖將港縣的兵器賣與燕國,皇帝怎會尋線一步步追查,又怎會一座「溫泉小山」被看出端倪?她的三萬士兵,她的鐵礦……

  該死,那是她留給太子的最後一道屏障,如今全數沒了。

  皇帝身強體健,往後還不知道要生出多少皇子,太子已經不得帝心,如果不做兩手準備,誰有把握能夠笑到最後?可惜她的多年準備,竟在短短的一個月內灰飛煙滅,她恨!

  事蹟敗露,占山為王、蓄養私兵、開採鐵礦,一條條都是萬死不辭的大罪!

  父親在皇帝跟前苦苦哀求、萬般保證,他們只是愛財、只是目光短淺,絕無叛逆之心,可皇帝二話不說,把一堆貪污、荼害百姓的罪證丟到父親面前,迫得他啞口無言。

  早對父親說過,忠心保不了莊家,樹大招風、木秀于林,風必摧之,皇帝無法忍受一個比自己還要強大的姓氏,爹不相信,認定當年共患難的情誼皇帝不曾忘懷,如今看來,誰是她心中有恨,認定港縣之事是壓倒莊氏一族最後一根稻草,卻不知道前面的導火線是她不斷逼父兄籠絡權貴、勾結外臣,是莊氏這些年的勢力,盤根錯節、黨同伐異,所以她怨父親、怪兄長、恨丈夫,卻沒想過問題的根源在於自己。

  她怨恨、偏激,她把所有人都當成仇敵。

  忠心耿耿?笑話!肝膽相照?笑話!可以共患難之人不見得可以共富貴。

  她的父親何曾對帝位有過異心?真正對權勢有野心的不是父親、不是太子,而是她,莊可卿。

  她天資聰穎,心有丘壑,童年時曾經對先生道:「做人,便當乘風踏雲,笑傲四海九州,將金甌九鼎盡數攢在手中,方不負此生。」

  此言聽在先生耳裡,心中一悸,歎道:「可惜是女兒身,否則定能成就一番經天緯地的大事業。」

  是,她非池中之物,卻因生為女兒身,被限於局促之地,不得動彈,那年她譽滿京城,被選入宮中,賜婚三皇子時,她便知道機會到了。

  她緊緊抓住機會,攛掇娘家父兄全力支持三皇子,將原不受先帝看重的上官挺推上那把至高至尊的龍椅,她助他掃蕩朝廷異議,著上十二章冕服,陪著他擔起日月星辰、乾坤山河。

  一路走來,多少腥風血雨,再苦再難她都咬牙與他並肩走過,雜知……他竟這般對待自己?!

  在他剷除莊家餘孽之後,接下來就要剝奪她的權力了吧?一個空有名頭的皇后還能籌謀大事?沒有自己的扶持,太子之位岌岌可危。

  他這是……想把帝位傳予心愛女子的骨血?

  她不會教他如願!

  想起皇帝,一陣厭惡的冷笑從心中泛起,他再不是她的枕邊人,而是對手,他不拿她當妻子,她便不當他是丈夫。

  他心狠,斬除她的倚仗,可他不知道,他狠,她會還以加倍狠戾,只不過兩人的狠辣不同,她不會雷霆萬鈞,她喜歡袖裡乾坤,她擅長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她習慣在別人覺得不可能的時候出手,然後一擊斃命。

  她和皇帝之間的戰爭不會因為莊家的倒臺而結束,相反地,正要開啟序幕。

  她眼睜睜看著皇帝對上官肇衡的重視,眼睜睜看帝心與太子漸行漸遠,雖心急火燎,面上卻半分不顯,她甚至附和起皇帝,為二皇子挑選皇子妃。

  她賢德體貼嗎?當然,這可是為皇帝著想,若沒有子嗣,二皇子如何當上太子,光是言官的奏摺就能將龍椅給淹沒。

  以退為進,她很樂意在這件事情上助一把力。

  三年前,上官肇衡迎娶戶部尚書黃棟樑的嫡女黃瑜珊,那是個美麗的女子,可惜她的父親不識趣,數度推拒莊家的善意,所以她死了,死於難產。

  人人都說她沒福分,不過真相有誰知道,只要不肯歸附自己的女子,都沒有福分。

  如今舊事重演,這回她該為二皇子挑選哪家千金?英國公?忠孝侯?還是……安平王?

  微笑蕩上臉龐,是該試試梁家對自己的忠誠了。

  京城裡,一天一消息,莊黨一個個被拔除,但她並不絕望,在南方她還有一股支持太子的勢力,並且越是這種時候,越該按捺住浮動。

  然而她並非坐以待斃之人,躊躇多日後,她修書一封,給那遠在南方的駐將安佑秋。

  那是封文情並茂的書信,信的前頭先提舊情再論友誼,中間說起自己的窘迫困境以及面臨的危機,最後說到,倘若他肯助自己一臂之力,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安佑秋手中握有五萬大軍,實力不容小覷,而他對她的心……多年如一。

  她是他的懸念。

  當年,莊安兩家通好,兩家的孩子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安佑秋從小就喜歡莊可卿,安家長輩本有意思向莊家議親,可惜陰錯陽差,安佑秋上了戰場,而莊可卿入宮選秀,從此漸行漸遠。

  安佑秋和她之間的情分並非三天兩天,在她入宮前一晚,安佑秋違反軍紀,從邊關返回京城,他闖進她的香閨,兩人說了一夜的話。

  她於他有情,卻也明白,一個小將軍的妻子滿足不了她對權勢的欲望,但是那晚,她哭濕他的衣襟。

  離去前,他對她說:「這輩子,我再不會愛上第二個女人。」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