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 > 冰王子的天使 | 上頁 下頁
三十八


  「你沒有其他的話想對我說?」

  「我說了,你肯聽嗎?」

  朱苡宸淒然一笑,心痛得想抱住些什麼,更想狂怒發飆,丟得他一屋子亂,讓潔癖的他和自己一起狂叫咆哮,怒氣張揚,可是她相信,就算弄出這般場景,也無法改變他的心意,咬牙,她吞了。

  「你不說,怎麼知道我不會聽?」他望著她的臉,鼓吹她說出想法。

  他喜歡他們的溝通方式,很理智,沒有吵嚷哭鬧,沒有瘋狂發飆,他們很努力地讓對方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如果所有的情侶都能用這樣的態度談分手,那麼臺灣每年會減少許多社會案件。

  「好,我說。」

  「我洗耳恭聽。」

  「第一,我認為最好的復仇是過得比他們更好,我們和阿姨幸幸福福地生活,彼此關心對方,疼愛對方,把對方的快樂視為人生最重要的事,與安幗豪和他妻子,你父親與你大媽貌合神離的婚姻生活相較,我們不是贏他們太多?」

  「第二,你心疼阿姨,想為阿姨討回公道,我舉雙手同意,但你只要把真相攤在陽光下,就像對待安幗豪和他外遇的女人那樣,民眾會知道你父親當年是怎麼對待你們母子,知道他是個為求勝選,不在乎說謊的男人,像這樣有道德瑕疵的政客,不會得到太多的支持。」

  「第三,如果你覺得這樣猶嫌不夠,那麼就試著用你的誠意去打動向喻勝,兩人同手聯心,揭發你父親的貪瀆事件,他會一蹶不振的。」

  「你太天真了,事情如果像你說的那麼簡單好了,首先,我們的幸福傷害不到那家人,我要的是把他們加在我們身上的,倍數還給他們。」

  「第二,緋聞只能引起兩個星期的討論,不會再有更多,安幗豪外遇事件曝光,失去議員寶座後,他一樣可以參選立委,因為人們對於男人的不貞諒解度很高的。」

  「第三,向喻勝和安理衛雖是死對頭,但明裡暗裡仍然寒喧熱絡,誰也不願撕破臉,要他揭發安理衛的貪瀆情事,他也會的擔心自己被反咬一口。在政壇上混那麼久,有幾個人是乾淨的?所以我只能靠聯姻,取得他的信任,由我自己來『大義滅親』。」

  屆時,他少不得要裝裝可憐,假意自己無心,假裝只想查貪污案,端正社會風氣,誰曉得黑水會回潑到自己父親身上?那出好戲,他已在心裡沙盤演練無數回。

  想到這裡,安凊敘的目光灼灼,滿懷信心。

  望著他的表情,朱苡宸有強烈無力感,只能再次無聲歎息。

  瞧,她沒有猜錯,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改變做法,說再多都只是白費唇舌,就算她用鬧的,吵的,也吵不出他的妥協,到最後,頂多就是把他們之間的情誼破壞殆盡罷了。

  歎氣,她不再言語。

  安凊敘一把將她摟進懷裡,輕撫著她的黑髮,軟軟地在她耳邊低語,「阿紫,我不會讓你傷心的,我發誓,絕不會讓你步上我母親的後塵,不管我和誰結婚,你是我心裡唯一的女人。」

  她相信他嗎?

  相信,當下他的話絕對真心,但環境改變,人心會跟著變,她不是未成年少女,愛情再美好,也不至於讓她失去理智與分析。

  輕輕推開他,朱苡宸看著他精鑠的眼睛,輕聲說:「知道了,我先回去,下午有個政論節目要訪談。」

  「好,你回去之後,不要胡思亂想,我會把所有的事全部解決,你只要做一件事——相信我。」

  她點點頭,再不回話,唯有在心底悄悄地對他說聲再見,轉身走出房門時,她忍不住垮下雙肩,好像剛跑完五千公尺,這席對話抽幹了她所有力氣,疲憊感瞬間襲心。

  但朱苡宸沒想到阿姨會站在門外,她滿臉的憂心忡忡,不曉得聽到多少談話。

  「阿姨,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和阿敘,是不是吵架了?」她的病況漸有起色,恢復速度快得讓醫生很滿意。

  「沒有,你不要亂想,我們怎麼會吵架呢?」朱苡宸勉強擠出一個刻板笑容,讓她安心。

  「那麼留下來吃飯,廚子做了紅燒獅子頭。」

  「下次吧,我今天有點忙。晚上我給阿姨買泡芙回來當宵夜好不好?」

  她明白,結束了,她和阿敘到此為止,他們之間不會有兩年或兩個月,因為她不會給他這種機會。

  回家,短短的幾步路,她卻舉步維艱,突然間發現,未來的漫漫長路沒有他的手相牽,她會走得多麼孤獨……她原本是不怕孤獨的,是他帶領她嘗遍幸福,卻又鬆開她的手,逼她認同他的謬誤。

  仰頭,兩行清淚滑過眼角,她的心,一寸一寸緩緩失去溫度。

  當太陽不再做核融合反應,不再散播光芒,那麼這顆太陽便進入死亡期。所以,當真愛宣告結束,愛情一片一片枯萎,她這顆小太陽也落入寂滅……

  回到家,鎖上門,她深吸氣,釋放滿腔憤怒,她抓起手邊所有東西,使盡所有力氣將它們丟出去,仿佛她丟的不是書本或保特瓶,而是她說不出口的怒氣。她破口大駡,她怒聲指責,她憑恃的,不過是豪宅的隔音,四片牆,隔絕她的怒氣,同時,隔離了她與他的心。

  安凊敘永遠碰不上朱苡宸,明明她還是住在隔壁,明明一樣在他家裡進進出出,但他總是遇不上她。

  他回到家裡,聽母親說兩分鐘前她還在,說她買了套裝當禮物,母親和看護太太兩個人還對著鏡子試了半天,笑得很開心。

  他於是匆忙到隔壁按門鈴,但按半天,朱苡宸沒出來開門,是不在家了嗎?電梯上上下下,他們又錯身?

  這種狀況持續五天之後,他猜出來了,她在避著他。

  他並不反對給她一點時間沉澱心情,但她的表現讓他越來越不安,因為之前即便避開他,她每天還是會抽空過來陪伴母親。

  可是這回,她已經整整三天沒有在家裡出現了。

  「媽,阿紫今天也沒過來?」他詢問的口氣有些急躁。

  「對啊,她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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