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千尋 > 不認三年髮妻 | 上頁 下頁
三十


  向晴狼狽的起身往屋裡走,才推開門,她就看見桌上的文件夾。打開,好多字哦,讀一遍、讀兩遍、讀十遍……短短的文句,她怎會讀不懂?不信邪,再朗讀一遍。

  甲方、乙方,亂七八糟的條例,被她念得斷斷續續的。好不容易,她終於看懂了,是離婚協議書耶。

  「哈哈,我還想不透你在忙什麼呢,原來在忙著擬離婚協議書啊,難怪心事重重,要是我放棄這麼多錢,我也要心事重重的啊!」

  她一面笑、一面進廚房,把冰箱裡面的礦泉水、紙箱裡面的礦泉水、桌子上的礦泉水通通掃進箱子裡,彎著腰,用力拖啊拖,拖到前院。

  她相信臺灣的自來水,不像某某人,她可以生喝、熟喝、站著喝、躺著喝……她寧願把嘴巴接在水龍頭下面,也不願意喝瓶裝水。

  她把保特瓶打開,把水往龍眼樹幹上澆。

  「不要怕哦,儘量喝,一瓶才一百多塊,我現在是有錢人了,你用力喝、用力開花結果,等夏天到,讓我做一大堆、一大堆龍眼乾,等冬天……」

  她猛然住嘴。等冬天做什麼?哪裡還有一個需要戒礦泉水的男人,想喝她的手制甜茶?

  用力搖頭,她進屋,莫名其妙走進浴室,莫名其妙拿起牙刷,莫名其妙覺得牙膏在嘲笑她。

  「我一個人也可以把你用光光。」

  恨恨說著,她把半條牙膏擠進馬桶裡面,把半瓶沐浴液倒進馬桶,把半瓶洗髮精擠掉,把藍天的毛巾丟到門口當腳踏墊。

  「瞧,一個人最好了,又自由,又快樂,誰都不能管我!」

  用力撕扯,她把襯衫牛仔褲剝掉,換上新買的性感睡衣,絲滑的觸感在皮膚上彈跳。

  她拉開棉被,躺進去,才過午,不是睡覺的好時間,她翻來翻去,才發覺睡不著不是因為時間不對,而是因為……少了一雙腿,在床尾。

  狠狠搖頭,她跳下床,把音樂開得震天價響,掩蓋胸口的心跳聲,她一面扭屁股一面跳,她在笑、她在尖叫,她要狂歡,再也不要當乖寶寶。

  打開電話簿時,向晴又看見自己的手腕,她宣示似的大叫,「我不痛!」然後,打電話給以前的老同事,她的聲音裡帶著欲蓋彌彰的笑聲。

  「阿芬,要不要找個時間幫我辦個離婚派對?耶!我離婚了!恭喜我吧……當人家的老婆好辛苦哦,我再也不必假裝賢慧,不必擔心別人嘮叨,告訴你哦,最棒的是,我拿到一筆世界上最大的贍養費,那是我賺十輩子都賺不到的錢,我、是、富、婆、了!」

  電話那頭傳來,「……如不留言,請掛斷,嗶……」

  掛斷?她看著話筒,怔怔掉下眼淚。可不是斷了嗎?三年耶,說斷就斷,她都弄不清楚自己做錯什麼。

  不,她不哭,她現在是身價好幾十億的大富豪,幹麼哭啊,該哭的是那個只能得到人,卻拿不到半毛錢的燦燦吧!

  哈,她要笑,笑得好快樂。

  她再打電話,這回,有人接了,是剛從澳洲飛回來的屏屏,聲音裡還帶著濃濃的睡意。

  她又哭又笑,「屏屏,替我高興吧,我擺脫了一塊大木頭,換回自由,你都不知道,一個人有多好,單身貴族呢,我現在是十足十的單身貴族!

  「記不記我們在飛機上碰到的那個藍眼帥哥,那個時候我們還打賭誰可以追上他,他的鼻子那麼尖,不知道和他接吻,會不會被刺傷……」

  她在搞笑,說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話,才發覺屏屏的陪笑有多麼敷衍,而她拚命扮演丑角,卻麻痹不了心痛知覺。

  怪了,是曲子變調,害她催淚心碎,還是她再也無法忍受一個人的感覺?

  顧不得屏屏的反應,她把電話丟在一邊,她需要清醒、需要吹海風、泡海水,她需要讓腦袋正常運轉,她需要……

  怔住,她定定看著桌上離婚協議書,竟然不知道自己需要什麼?

  木頭在,她知道自己需要做菜泡茶、洗衣服;木頭在,她知道自己需要拖地買菜、烤餅乾。

  即使是那麼小的事,她都知道下一分鐘該做什麼,可是木頭跑掉了,他追著今生今世無悔的愛情,從她的生命中消失,害得她再也搞不清楚,接下來她需要做什麼?

  「我不痛!」

  她恨恨地打開門,沒注意自己身上穿著性感睡衣,赤裸著腳、踩在發燙的柏油路面上,她遠眺著馬路對面的海灘,圈住嘴巴連聲大喊,「我不痛、我不痛、我不痛……」

  可是……沙灘上,不知道還有沒有一塊木頭在慢跑,隨時隨地張揚著傲人的胸肌,等待救下一個想詐領保險金的女性?

  說不定有呢,一塊木訥的大木頭,迎著陽光,對她盡情寵溺。

  她忘記她不痛,下意識地握住自己的手腕,恍惚、迷離,她錯亂的腦袋裡面裝了太多東西。

  有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個夏天,有在醫院裡的人形大立床,有一雙捧著竹籃的大手,為她摘木瓜……

  她癡癡地走著,過馬路時,一聲緊急煞車,她沒看清楚是什麼顏色的車子就跌倒了,她趴在地上,突然發覺,柏油路面好暖和哦。

  她不痛、不痛、一點都不痛……

  阿豐的保時捷剛停在馬路邊,就看見這幕,一句低聲詛咒,他快步下車,奔到向晴身邊。

  第七章

  冷,這是藍天唯一的感覺。

  沒有憤怒、沒有恐懼,只有比冰更冷的沉穩和堅定。

  十個月了,他追麥基十個月,半個月前的大突擊,鬼火、阿架和武弟受重傷被送回總部,由阿豐親自照顧,武弟還差點兒失去生命。

  那個槍傷,武弟是為他挨的,如果不是武弟,他已經成為一具沒有知覺溫度的屍體。

  那時他不夠專注,這次,他絕對不再重蹈覆轍。

  雪停了好幾個小時,氣溫仍然維持在零下二十度,夜空裡,沒有月光,讓滿布的點點星光更加晶瑩,像鑲了水晶的紗簾,飄蕩蜿蜒在夜幕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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