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芊樺 > 女王萬萬歲 | 上頁 下頁 |
| 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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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是慈悲的聖獸,可惜人是天生不懂得自律與珍惜的生物,一旦要以完全的王道去治國,只會讓弱者更悲,凶者更殘。所以有時候必要的殘酷才是最好的王者慈悲。雖然我並不贊成使用嚴峻的刑罰,但過分溫柔的治政卻也不是我想取用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微麟明白。」微麟的表情一片複雜,「對不起。」 恭晶看著他,歎了口氣,小手撫上他如白金似的長髮。 「算了,這不是你的錯,你天性如此,怪不了你。不能適應的不是你,而是這塊污濁的土地。在領地裡出現這樣的惡行劣跡,顯然是我的施政有所不周。不過,你的同情心未免太過氾濫,如果恩國的恩王能有你一半的慈悲,至少現在的恩國就不會出現這樣的局面了。」 「主上……關於恩國始台都的事,您真的打算這麼做嗎?」微麟抬起頭,欲言又止。 「你指的是援運米糧嗎?廢話!我在殿上說的話像是玩笑嗎?」恭晶瞪了微麟一眼。 「但在太廟的天敕之中明文寫著,『各王不可干預他國之政』。此外,始台都的從翼侯弑君犯上,罔顧天道,您身為天授神命的真王,理當助恩國的王師一臂之力,共同討伐弑君的逆賊從翼侯……」 「恩國的恩王暴虐無道,國中百姓苦不堪言,如果從翼侯的弑君可以解救恩國的百姓于水火之中,那麼我為什麼就非得支持暴君的荒政不可呢?況且援糧如果算是干預恩國的內政,那麼出兵討伐從翼侯不也一樣嗎?姑且不論這個,恩國百姓幾十萬,難不成你要我眼睜睜看著他們死於饑荒?我救的並不是從翼侯,而是恩國的百姓們,你不懂嗎?」 「不,但是……」微麟變得困惑起來。 主上的話並沒有錯,基於仁義,微國確實不能眼睜睜看著恩國百姓餓死,可是一旦這麼做,等於是間接鼓勵了從翼侯的弑君罪行。真王是由麒麟遴選出來的天命之子,弑君的行為等於是否定了帝位傳承的天命,像這種違逆倫常的暴行,主上為什麼會—— 「你的腦袋並沒有自己說的那樣笨嘛!」恭晶淡淡笑了起來,纖瘦的身子微微一傾,靠在微麟溫暖的懷抱中。 「主上!」微麟伸手接住略顯倦意的恭晶,水藍色的眼中帶有一絲擔憂與困惑。主上鮮少會主動親近他,雖然身為王的佐輔,但事實上他所給予主上恭晶的幫助卻遠遠少於如征大人。 大體上來說,他只能從旁提供百姓的心聲給主上作為施政的參考,但恭晶的能力卓越,登位至今十年有餘,除了初登王位那時,百姓仍難脫離艱苦生活的折磨以致怨聲四起外,等到政治慢慢開始步上軌道之後,他就再也不曾聽見國中百姓的悲慟之聲了。 微麟不免會覺得自己的處地相當微薄,主上所需要的不是像他這樣無用的麒麟,而是一個能像如征大人那樣可以提供治政諫言的佐輔。 一想到此,微麟的臉忍不住紅了起來。 是適當的輔政人選,也是適當的夫婿人選的如征大人…… 「你怎麼了?為什麼臉突然變得這麼紅?」恭晶注意到了,纖手攀上,沿著微麟的臉龐輕撫。 「不,不,沒、沒什麼,我只是、只是……」微麟啞口,趕忙轉移話題。「主上,您還沒說您何以支持逆臣從翼侯的理由啊!」 恭晶聞言,忍不禁白了他一眼。 「我問你,你認為直到新任的恩國麒麟降世,遴選出新王來,大概需要多久的時間呢?」 「這個……」微麟低著頭想了想。 麒鱗的生長時間不盡相同,一般正常的情況下,大致需要折合朱陸約三年到五年的時間,但有些天生弱體的麒麟或因遭遇意外而產生激劇變化的麒麟,則需要更長的調養期以適應朱陸的污濁大氣。 好比他自己,因為結胎之時不慎墜入緲水中,使緲水的水氣滲入了胎卵內,致使他的培育期足足花了二十五年之久。而在仙山過去的歷史中,也曾聽說有蘊育超過五十年以後才進入選王期的麒麟。 「並不一定有確切的時間,不過,大致都需要五年的時間吧!」 但微麟知道這樣的情況是很少見的,如果是賢良的王在位治世,多半可以享有長達百年以上的國祚,因此王與麒麟的交替頻率就會變得相當低落,就好比現任的司淳王與司佐輔,以及紀國的紀王與紀佐輔。 「這就是了!」恭晶笑了起來,柔軟的身子更加貼近微麟了。「雖然這樣的情況很少見,但恩國的麒麟已死卻是不爭的事實,等到新任麒麟降世還需要那麼長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裡,恩國的百姓要以什麼為依憑呢?你認為恩國的太宰卿即滿可以代替恩王嗎?」 「……我不知道。」微麟皺起好看而英挺的眉,搖晃著的臉龐上帶有微薄的困惑。 「我認為即滿不行。一年前恩王即位大典時,我曾見過即滿一面。即滿是個貪圖享樂、養尊處優的人,要期待他體認到百姓的疾苦與悲痛不啻奢想,因此與其再讓百姓陷入荒淫無道的痛苦煉獄中,倒不如支持揭竿叛起的從翼侯。」 「話是如此,但……」 「微麟,」恭晶打斷他的話,「凡事都有好壞兩面,如果遇上的事兩面皆壞時,你會怎麼辦呢?我的做法是從中選擇一個比較不壞,並且還有轉圜餘地的做法。或者,你認為我的做法有錯?」 「不,您的做法並沒有錯。微麟明白了。」 微麟垂下眼,搖了搖頭。 他從來不懷疑主上所做的每一件事,他只是擔心這樣的事會不會引來不必要的禍事發生?儘管如此,因為還沒想到究竟會有什麼問題產生,微麟也只好停止與恭晶的爭辯了。事實上,他根本辯不過恭晶。 「明白了就好,不過你啊!別老是因為朝臣的要求就自願充當打手,這樣只會讓朝臣習慣將困難、不敢多言的事務推到你身上。好了,我有些困了,抱我進房睡吧!」打了個呵欠,花了不少時間做解釋的恭晶,秀致的臉上盡是睡意。 「是。那麼是要回寢宮嗎?還是書房?」 「都不要,到你房裡去。」又打了個呵欠,恭晶答了聲之後,立即閉上了眼睛。 「到我房裡?」微麟的臉又紅了。 「不行嗎?」 「不……」 「那就走吧!」 「是。」 穿過百花扶疏的宮廊,微麟的起居所——德良殿已在眼前。 微麟一邊抱著主上恭晶,一邊敘述著發生在返回遙仙鄉里那幾日的事。 「你在遙仙鄉同時見到司佐輔和寇佐輔,應該相當高興吧?」 「是的,」微麟笑了起來。「寇佐輔還向我道謝,說擎都的死者很欣慰地升天了。」 「這對你來說,應該是最好的謝禮了。」恭晶的眼中寫著明瞭之色。 微麟露齒一笑,接著,突然停下了腳步。「對了,主上……」 「嗯?」 「您……好像變重了。」 「怎麼?抱得很不情願?」睨著的眼神裡有一絲不悅。 「不,我很高興。」微麟搖搖頭。 幾個月來,為了遊民之事,恭晶接連著數日未曾好眠,眼見主上消瘦,自己卻一點忙也幫不上,身為佐輔的自責與愧疚不停地啃蝕他的心。如果他能再聰慧一點、再機敏一點,或許就能像如征大人一樣,替主上分憂解勞了。 這原來就是佐輔的工作,偏偏他總做不到十分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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