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芊樺 > 郎心叛變 | 上頁 下頁 |
| 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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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進入春天時,流言正式發酵到最頂點,並在地官舉行律法修訂議會時引爆。 由司寇由影主持的律法議會,目的在於依據過去半年來各都郡實施的狀況進行良性的修改,包括醴驍在內的各都郡都督都必須前往參加,然而,醴驍卻在這場議會中缺席了。 正當議會進行到中途時,強烈的火藥威力所導致的轟天巨響,突然穿越了整座詢政廳。伴隨巨響、激光而來的炎焰,火速地蔓延在詢政廳的下水道中,被油脂取代的水流,在下水道裡燃起一片綿密的焰牆。 直到火舌被秋官撲滅時,已是黃昏時刻。 悶燒了近四個時辰,大量的火藥使都廳的東側幾乎全面倒塌,地下水道的嚴重損毀,讓詢政廳的重建成為必然的事實。在都廳之中的人員情況也相當慘烈,除了數十名殉難的侍衛官兵以外,參與會議討論的數位都郡都督及都軍將領也受到輕重不等的傷勢。 掛了彩的,除了上官,還有葉都都督起窈、翼都都督璽灣、梁嗣合都督及酉,以及醒都都督風遙。所幸幸峨侯在群官保護之下,只有一點輕微的擦挫傷。 在經過連夜的清理後,地官發現了幾名謀亂者的屍體,而些屍體的身上都出現了醴軍軍官才會佩戴的軍徽。夜色落盡時,傳喚敕今的使者快馬加鞭地往齊都疾行而去。這一天,介國詢政廳裡,彌漫著攻破王都以來從未有過的凝重氣氛,群官全都駐守在已呈殘破姿態的廳外,等待幸峨侯的指示。 晨曦東降時,齊都都督醴驍抵達王都棲瀾。 巡政廳裡,眾官之間彌漫著相當不安穩的低語,素來溫婉的幸峨侯此時偏著頭,垂眼深思的模樣顯得相當凝重。 詭譎的氣氛中央雜著惶然不安,不友善的眼神裡傳達了更多銳利的猜疑。直到被傳喚的醴驍進來,幸峨侯才收起游離出去的心思,支開了眾官,只留下右善將軍上官懲我。 「事情你應該都已經聽說了。在這場議會中缺席的你,有什麼要對我解釋的嗎?」 以沉默回應幸峨侯的問話,醴驍的表情中有著洞悉的漠然。 「能夠輕易進出詢政廳,並熟知地底水道圖……我想,不用我再多說什麼了吧?」幸峨侯拿出由謀亂者屍體上取下的軍徽,停頓了一下。 「雖然並不想這麼說,但……我該相信你嗎?醴驍?」 「不願相信的話,不妨就換成懷疑吧!」冷薄的笑意穿透了他的眸子,醴驍並沒有低頭的意思。 在趕來棲瀾之前,隱約的壞預感已經預告了某些事實,醴驍一點辯解的意願也沒有,走到這等地步,仿佛已是一種必然。 「是你身上的韁繩斷了嗎?所以我再也拉不住了?」 「脫韁的是你自己,是你任由由影那傢伙吹起猜疑的風,吹斷了握在你手上的韁繩。斷了嗎?不!沒有斷。但能不能再被你所用,又是另一回事。」 「醴驍!」 「住口!上官,」幸峨侯冷聲打斷了上官懲我的輕斥。「能夠說出不滿、說出我的缺失,便讓他說。我自信不是無器量之人,醒驍的諫言我會聽不進耳?」 「大人!」從未有過的恐懼出現在上官懲我的臉上。「醴驍!別讓無謂的憤怒蒙蔽了你向來為人稱道的冷靜,大人的為人如何,你應當再清楚不過了,醴驍,別上了惡人的當!」 「我再冷靜不過了。」醴驍冷冷笑著。「戰事結束後,武官應當退場、讓文官上臺。重臣掌握的軍權也該是時候收回了。大人是怎麼想的呢?關不住、用不得的猛獸,不如剷除了,免得傷了自己的手?」 「自始至終,我可說過你是關不住、用不得的猛獸?醴驍,你有武官的氣格,卻也驕傲、不知低頭。由影的存在那麼令你難受嗎?由影的存在,傷害了你武將的自持與自尊嗎?」幸峨侯凝視著愛將,一字一句,銳利見血。 「決定攤開來說了嗎?」醴驍冷笑。「由影的存在是否必然?你以為呢?大人,」 「那麼那名王女的存在對你而言也是相當的必然嗎?告訴我,醴驍,那名名叫留衣的王女,對你而言,是如此必然的存在嗎?」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王女,能對新政造成如何的災難?想說什麼不妨直說吧!拐彎抹角並不是你的風格,大人。」 「醴驍,是偏見左右你的判斷能力,還是愛情造臨了你和那名王女?」幸峨侯垂眼一笑,此際笑容的冷酷卻與醴驍有著出奇的相似。 「破城之前,我已經說過,王族一律處死的處置是因為不想百姓難得的安定,又要毀在這些無謂的王族正義之下。只要介國新王未出一日,王女、王子的存在,就可能成為貪婪皇權者打著中興旗幟,掀起征戰的玩偶。她的存在能不能動搖新政?破城以來,暴亂持續不斷,你認為可能不可能? 「由影執掌國中令法的施行,你身為重臣,先是以身試法,接下來倒是要我裁撤克盡職守的由影?醴驍,你掌管醴軍,可有行過這樣的法、這樣的律?由影行事手法固然激烈,但從不違背現行法令。收留介王第二十七王女,這事是你親口承認,親自到我面前說明。由影可曾誣陷過你?事後可曾刁難過你?醴驍,回去好好冷靜冷靜自己的頭腦。介國國政未定,我不允許有任何人為了任何事引起內部的紛爭。」 「在這件事水落石出之前,醴軍就暫且交由上官掌理。」這是不可避免的決定。 「這麼說,是要削去我的將職了?」醴驍冷冷一笑。「哼!原來閣下所謂的正義,也不過如此而已,容許肮髒的手段舞弄于庭,閣下的氣量不免太狹窄。」 「醴驍,快住口!」上官懲我驚聲打斷好友不敬的言辭。 「這個頭銜你就收回去吧!」閃耀著火一般絢爛光芒的軍徽,被狠狠地丟擲到幸峨侯面前。 「醴驍!」 憤怒之火夾藏在飛揚的軍氅之中,醴驍推門離去。 在醴驍與上官懲我前後離去之後,幸峨侯頒下了軍將異動的命令。 幾個時辰後,左惡醴驍被削除將職的消息,馬上傳遍了整個介國的都師上下。 儘管軍部的軍職調動動作相當低調,軍部捎來單函的信使也相當隱蔽,然而雪地上滿的馬蹄泥印,卻仍怵目驚心地告知著齊都醴軍所發生的巨變。在醴驍返都不久後,被削除將職與都軍人事調動的消息,很快地傳遍了整座齊都與醴驍的宅邸。 天才剛剛泛白,留衣卻早已清醒。 她靜靜躺在床上,耳裡回蕩的是房門外僕役驚慌的耳語聲與急促離開的腳步聲。 她想著想著,想著過去的片片段段,也想著遷至齊都後所發生的一切,然後時間銜接到為了自己而被削去將職的昨日,一張張醴驍充滿嘲諷色彩的俊秀臉龐突然出現在眼前。 還是如昔那般冷漠的表情,眼角眉梢沒有半絲感情滲透,可是慢慢的那些臉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坐在黑暗中,握著酒杯低頭品嘗孤獨的寂寞男人。男人的背影隔絕了所有的溫暖與關愛,只以一種不得不存在的無奈,掙扎地融入黑暗裡—— 有太多太多理由可以讓自己恨他,卻也有太多太多的理由,自己恨不了他,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在傷害她以後,才又自以為是的做著彌補般的動作? 留衣抱著臉,記憶在現實的拉扯下,浮光掠影般的出現、消失,又出現、又消失…… 「小姐,您還在睡嗎?」房門被人輕輕打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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