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秋風醉 > 兩個人的巧合 | 上頁 下頁
十八


  “不敢勞駕。”她有些無聊地用拇指輕輕一彈掌上的代幣,代幣高高跳起,在即將落回她掌心之際,忽然有只手從旁伸來,奇准地將其劫走。

  幹什麼?她詫異地看他。“我實在很擔心你的常識不夠,所以得提醒你一下,這代幣在外頭是不能花用的。”

  “我知道。”他笑著將代幣收入口袋中。“所以才說你低估了我。”

  “但願如此。”她翻白眼。“那麼這位自認被低估的先生,可不可以稍微解釋此舉的意義?”

  “請待下回分曉。”

  好傢伙,居然盜用她的臺詞。她揚眉,目送那一大一小轉身離去。

  接下來的時間,她用剩下的代幣又打了幾場遊戲,才心滿意足地決定撤退。

  一走出建築物,夜風拂面,她閉上眼,感受那微微刺膚的涼。

  抬頭望著黑濛濛的夜空,她不覺憶起方才那男人怪異的舉動。

  他到底有什麼企圖?下次見面,她一定要好好問個清楚。思考的同時,她並未發覺,自己已將“下次見面”這件事視為完全的理所當然。

  第五章

  蘇曼竹到家時,那放鴿子女王依然人影不見。明明記得她今日沒排班,那肯定又是跟男友或哪個酒肉朋友出去混了。對好友的此類行徑早已習以為常,她也不以為意,到冰箱中取出裝菊花枸杞茶的塑膠壺,為自己倒了一大杯。

  坐在沙發上,她打開電視,無聊地啜著茶,隨意轉到新聞台。

  仔細想想,跟雯君的孽緣至今仍未斷絕,還真有點不可思議。

  她倆自幼就是鄰居,雙方父母交好,有要事時常將小孩互相託付,因此她從小就像有個妹妹跟在屁股後,怎麼趕也趕不走——雖然她們其實同年。

  從幼稚園開始,兩人上學、放學、上補習班,幾乎全在一起,因為父母都崇尚“互相照應”那套,直到二人高中各自升學,生活圈才漸遠。高中生涯結束後,二人分別考上臺北和宜蘭的大學,負笈離鄉。她從不是主動的人,而雯君交了許多新朋友,每天瘋狂玩樂,自然更疏於聯絡。

  大學畢業後,她在北部工作;雯君因為嚮往臺北這花花世界,也北上求職。父母知悉此事,命她好好代為照顧,其時她租賃的房子正好租約到期,於是她們便順理成章找房子一起住了。

  幾年歲月改造,雯君不復以往,變得很時髦,愛追流行、愛玩。一開始她對其感到陌生,不過後來卻慢慢發現,骨子裡,她還是那個喜歡撒嬌,有時可愛有時任性的女孩,半點也沒變。

  一直以來,兩人的個性就是南轅北轍,曾被不少人質疑過,她們怎能安然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

  她也沒有答案。

  可能是自己已習慣了吧。習慣在她難過時看她哭,習慣在她高興時看她笑,習慣照顧自己時順便算她一份。

  因為那個長不大的女人,就像自己的親妹妹一樣。

  雖然她常為自己找來麻煩,但也有貼心的時候……例如自己現在喝的茶。

  菊花和枸杞都是雯君某日興匆匆帶回來的,她聽說那對眼睛好,一口氣各買下一大包。當時雯君發下宏願,要每天泡給她喝,以減輕她長期用眼的疲勞。不過王大小姐的耐性有多少眾所皆知,結果當然是不了了之,現在變成她偶爾心血來潮時自己泡一壺來喝喝。

  即使如此,她仍能感受到那份真實心意。

  而她不會忘記,自己剛投入寫作這行時,曾受到雯君多大的支持。

  當初她因為工作不順心,考慮再三,終於決定辭職,在家中努力創作。父母得知此事,皆不表贊同,每在電話中談及,總免不了產生口角。

  她習慣驕傲,就算屢次投稿失敗,表面上仍表現得自信和滿不在乎,不許自己顯露半點沮喪。

  其實有誰跌倒時不會痛的?但她會冷冷地說:“這算什麼?”

  而這時雯君會走過來,替她的傷處呵氣敷藥,笑眯眯地說:“你真的好厲害喔!要是我,早就哭爹喊娘了。”

  她嘴上會回一句:“你最沒用,大家都知道。”心裡卻忍不住微笑。

  有時她熬夜寫稿,雯君會堅持在旁相伴,要不就拿本雜誌坐在她床上看,要不就戴耳機看她房間裡的小電視,但最後一定都是陪人的先不支倒地,搞得工作完畢的人無處可睡。

  她會說:“就算你在這陪我也毫無實質助益,只證實你毛病不小,有覺不睡,怪不得腦力永遠不夠。”

  而雯君會說:“一定有用啦,肯定只是不明顯,所以你感覺不到。”然後固執地繼續作陪。

  如今,她做到了靠筆耕養活自己,雯君也不再夜半相陪,但她仍清楚記得那些往事。

  電視的聲音在耳邊嘈雜,她沒將心思分給它,直到新聞播報結束,她才醒覺,暗笑自己怎麼像個老人般回憶起過往來。

  看看時間,“都會迷情”正要開始,她轉到那一台,見到上演中的綜藝節目不禁微愣,隨即才想起今天是星期六,不播連續劇。

  實在沒事幹,又不打算碰稿,於是她將就鎖定這台,看著主持人竭盡所能說些很難令人笑的笑話,一個又一個無聊至極的單元如流水賬般過去,她眼皮漸漸有些沉重;進入第三個廣告時,終於正式宣告睡著。直到一陣開鎖聲吵醒她,她睜開眼,看向門口,再看向壁鐘,才發現已近淩晨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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