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秋風醉 > 就是愛死你 | 上頁 下頁
四十二


  “怎樣?”她的大反應讓他納悶。“有什麼問題嗎?”她沉默很久,用很低的聲音說:“沒關係……你不用顧慮我……”

  “什麼?”他詫異,在狀況外。“我拒絕跟你有什麼關係?”她咬咬唇,乾澀道:“德森都跟我說了,你已經決定要去……”他驀地瞪眼,恍然大悟,跳起怒駡:“那個混蛋!”握住她肩膀,對她澄清:“我才沒要去,你別聽他鬼扯。我好端端跳槽幹嘛?”

  “可是……”她感覺錯亂。原本以為他是誤解自己,為此惱怒,所以只好改變決定。難道不是?“他幹嘛騙我?”

  “大概是要你幫忙勸我走吧。”他嘴角一抽,決定回頭要去找那個製造混亂的渾球算賬。“他認定我在廣藝電臺很不幸,想幫我脫離苦海。”他隱瞞了部分實情。事實上咧,德森對他們交往的事很有意見,認為他是長期壓力過大,導致神智不清,才想借此打入別人的小團體,所以在他拒絕後,堅持要他考慮幾天,好好想清楚再作答。這番內情他不想在她面前討論,那時在健身中心才對來電的德森推說回家再說。

  “你……真的沒有要走?”她愣愣望著他,不覺揪緊了手。

  看她那不敢置信的模樣,他突然想笑,挑眉道:“嘿,怎麼?這麼怕我走啊?”故意調侃她,卻見她認真點頭。

  連日來高懸的心終於落下,她松一口氣,喜出望外。原來一切是場誤會!傻傻憂愁了那麼多天,該笑話自己,但只難忍滿心的慶倖。

  “因為你……”她閉上眼,喜悅呢喃:“你是我工作的醍醐味。”那麼溫柔真誠的聲音,可以把鐵石心腸都融化,何況是一顆為她傾倒的心。雷昱野怔怔瞧她,忽然口拙了,不知該說什麼好。什麼醍醐味……明明是這麼怪的形容,怎麼卻讓他心口暖暖,滿是柔情。

  “你怎麼不直接問我、弄清楚再說?”搞得奸人得逞,誤會一場。

  “你沒跟我說,所以我以為你是不知該怎麼開口。”她頓了頓,輕聲道:“我知道你在廣藝電臺受限很多。”

  “是沒錯。不過跳到別家也一樣,商業電臺嘛,哪能隨心所欲那麼理想化。”德森畢竟只是個兼職的,不完全懂得這個業界,所以一廂情願,他卻非常理解。“我從學生時期就在廣藝電臺工讀,從基層做起,熟悉內務,要做什麼都比較得心應手,何必捨近求遠。而且,在需要妥協的環境下做出受聽眾歡迎的節目,更有成就感。”他不畏挑戰的自信模樣,讓她心跳怦然,不禁著迷,脫口道:“我也希望能做出受聽眾歡迎的廣告。”

  “哦?受歡迎的廣告?”沒聽過,那是什麼?他感興趣。

  “廣播節目做得好,就會受聽眾歡迎,廣告也一樣。如果能把廣告做得跟節目一樣出色,那就算在進廣告時。聽眾也不會感到不耐,還會聽得津津有味。”這也許有些理想化,卻不是不可能。

  他睜大眼,哈哈笑了。這可不容易。想不到他的莫主任,志氣竟比他還高啊。“原來我們的理想這麼像,太酷了。”瞅著她,黑眸發亮。

  “我的節目加上你的廣告,讓人沒辦法關掉收音機,那有多爽!”兩個理想變作一個,兩雙眼睛你對著我、我對著你,都閃著愉悅神采,在這一刻,心更貼近了,風在輕輕吹,吹得他們身心舒暢。

  “你以為我要走,怎麼不主動開口留我?”她搖頭。“如果你要走,我不要妨礙你的發展。”只是,她也還沒準備好可以歡送他離開,所以才決定先來這裡。

  “那你到底來這幹嘛?”他還是沒搞懂。

  “我是來找人的。”她的答案出乎意料。“我聽說林澤老師曾在下面那家咖啡店出現過,但我一直無緣碰到他。我打聽到他就住在山上,所以這一次,我決定主動上山找他。”他震愕難言。她說什麼?林澤老師?那位陶笛大師?

  耳中聽到她又說:“我是想,你要走的話,至少要在最後採訪到最想採訪的人,不要留下遺憾。”他怔怔望著她,霎時領悟了,被她的用心震懾,忽然間,呼吸困難,中暑似的,渾身發熱,心頭激蕩,一時竟喉嚨幹啞,說不出話來。怎麼搞的!是他越來越善感了嗎?不,不對——是她太讓人感動。

  曾覺得她是健達出奇蛋,然而哪裡是,她其實是個萬花筒,每一次轉動,都給他一片嶄新的、衝擊性的絢麗景致。

  長臂一伸,將她抱到自己腿上。他看著這女人,炎炎夏日,她一身長袖長褲,把自己包得像個粽子;怕曬,卻為了他獨闖山中。登山辛苦,她衣上可見塵土,适才在廚房一陣折騰,她頭髮淩亂,頰畔還有些髒汙,在他眼中卻是美到爆。他劇烈心動,滿腔激情,讓他甚至熱血沸騰了。

  “你……”他抵著她的額頭,撫摸她的臉龐,又親吻她的鬢髮,輕輕歎息。“你要我怎麼辦好?”語氣卻是懊惱了。可惡!為什麼老是她讓他感動得一場糊塗?這令他覺得自己做得太不是,遠遠不是。

  “要怎麼做,才能讓你覺得很幸福?”他魯直地問。

  他不懂浪漫,不會調情,不溫柔體貼,而且脾氣不好,老被嫌兇狠粗暴,即使如此,他還是想給這心愛的女人至高無上的愛情,急欲為她付出所有。那不是為了回報她,而是因為她值得。

  他問得那麼認真,讓她感覺甜蜜,真心道:“你已經讓我很幸福了。”如願以償跟他在一起,她從沒覺得自己這麼幸運過。

  她心滿意足,他卻很不滿意這答案。也罷,反正以後他會更加用心對她好,什麼都為她辦到……正這麼想,忽而憶起不久前,她妹妹才指責他只懂享受不懂付出,他眉頭一皺,非常介意這項罪名。

  “我看,下次……嗯……”他清清喉嚨。“我穿給你看吧。”

  “什麼?”

  “就是……丁字褲。”她一呆,血壓沖上腦門。“那、那是……我妹……”

  “我知道是她塞到你包包裡的。”咳、咳咳。“你……不想看嗎?”

  她低頭,停頓好久。“也……”聲若蚊嗚不可聞。“也不是……”喔,真的說出口了,她羞得把臉埋在他頸邊。

  “唔……咳、咳……”感冒似的。當然會不好意思啦,不過,豈止是穿丁字褲,只要能取悅她,要他跳鋼管舞、演猛男秀,他都甘願。

  這廂兩相交心,卻有殺風景的呼喊傳來:“兩個小娃,過來。”她回神抬頭,要從他身上下來。“我們過去吧。”

  “別鳥他。”他蹙眉扣住她的腰,聽到那頤指氣使的聲音就有氣。

  “你幹嘛那麼乖?還幫他烤蕃薯。”敬老尊賢也要看對象。

  “沒辦法,我帶了水果禮盒給他,但他想吃烤蕃薯。”

  “你管他想吃什——”戛然止話,悟出她言下之意,他陡然瞪眼,臉色變得極其古怪。“難道他是……”

  “他就是林澤老師。”

  在知道林澤之前,雷昱野連陶笛是什麼樂器都不清楚。是在多年前,他無意間聽到林澤的演奏專輯,那樣輕靈悠揚,音質清亮,教他瞬間陷入了樂曲的情境,身心如受洗滌,心馳神往,被深深打動。

  他動用人脈,幾番試圖邀他接受專訪,都徒勞無功。聽說林澤隱居深山,連唱片公司都難聯絡上他。在雷昱野心中,他仙風道骨,如陶淵明般淡泊風雅,是的,他從他的音樂中感覺得出來……個屁。

  瞪著眼前那吃飽喝足、一手搔肚皮、一手拿牙籤剔牙的懶散老頭,雷昱野感覺腦袋仿佛破了個洞,過往認知統統流光。

  “要採訪我的人,是你嗎?”林澤瞄眼莫靜蕾,懶洋洋地問。

  “不,不是我。”她指向身旁的雷昱野。“是他。”林澤轉向他,“哦——”了一聲,摸著鬍子,慢吞吞地說:“那麼……你倒是說說看,你打算怎麼採訪一個老瘋癲、神經病?”還很會記恨!“走,回去了。”雷昱野霍地起身要拉莫靜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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