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秋飛花 > 拂雲見桑青 | 上頁 下頁 |
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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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卻十分不湊巧地姓易。 記得姐姐曾經警告過她,一個姓易的「妖人」會是最終令竹國滅亡的人,那時候她反駁姐姐的話就是「他姓張」。誰知這個人他偏偏姓易。他不光姓易,還是江國最後一代王族的血脈,他的名字叫易軫。 「他沒有告訴我他姓易,我也沒有問,我們相識的時候太短了。」她閉上眼睛,有些喪氣,還有些心,底氣不足。 從最初的相識到現在,他們不是在一起逃亡,就是一同經歷瘟疫的災劫。她從未想過,也根本沒時間去想,張軫除了姓張或者姓江,還會有另一個姓。她甚至懷疑,因為長久不用這個姓,被人叫到他的本名時,他自己會不會惘然? 「他是在騙你,傻瓜!」屈雲青壓低了聲音嘲笑道。 「可是,你怎麼會知道他姓易?」雲桑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她應該相信她的話嗎? 「他是在騙你。他姓易,這是他自己告訴我的。」 冰冷冷的聲音從屈雲青的牙縫兒擠出來,讓她感到震驚。 有一種心被人撕裂開,再撒上了一把鹽的感覺。 她明明想哭,發出的卻是笑聲。那種聲音,跟她以前在姐姐的府上,看到的畸態的伶人發出的滑稽笑聲一模一樣。 她知道屈雲青說出這番話來,似乎是想向她炫耀點兒什麼。因為她知道她所不知道的東西。可是,透過屈雲青的眼底,她卻看到她內心正變幻著另一番景象。 「易軫。」她試探地輕輕叫了一聲。 他愣了一下,然後蹙起了眉頭,但是沒有答應。 「易——軫——」她走到他的對面,拉起他的雙手與他四目相對,故意又長長地叫了一聲。 「哦,太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感覺好陌生!」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語氣沉重,仿佛聽到這個名字有點不開心。 「這個名字,它帶給你不快樂的記憶了嗎?」她並不拆穿他的矯情。 「那是責任。」他蹙了下眉頭,答道。 「你的責任是什麼?或者我應該問,我的江國王子,你的責任是什麼?」 到底是不遠萬里來說服琴竹結盟,還是水淹郢都西郊的鐵礦洞,給竹國的兵器鑄造業以沉重的打擊?但是不管是什麼,他的這個責任,已經重新喚起了姐姐對他的期望。真的有本事讓姐姐對他動了心。 如果他一早就告訴姐姐他的這個責任,那麼事情會不會有什麼不一樣呢? 他已經給了她太多的謎團了。之前她會覺得這些謎團有趣,但是現在只會覺得擔心了。 張軫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撫著額頭緩緩地蹲了下去,她感覺他的頭部似乎遭受重擊,馬上要癱倒在地上。她知道,這是他的某種偽裝。 「你怎麼了?」她扶著他問。 「我……我的頭有點暈。」張軫仍然抱著頭,似乎很痛苦地說。 「那你還是回去吧。回到你義父身邊去!或者回到姐姐的身邊去,這是你原本的模樣,這就是姐姐所愛的模樣!」她慢慢地鬆開了手,冷冷地道。 「為什麼這樣說?」他察覺到她的說法很奇怪,馬上便明白了她生氣的原因。 「你不要誤會,我並不想向你隱瞞我的本姓。江國已經亡國三百年了,我的姓名並沒有什麼好隱瞞。我認了張翼做義父,加上家裡為了避諱琴王疑心,所以讓我易姓。算來這件事已經隔了十多年,沒有人叫我這個名字,如果不是你姐姐那日問我,其實我真的差不多快忘了我原本姓易。現在突然被人叫到,仍是覺得陌生!」 她思索了一陣,乾脆地答道:「好,我相信你!總之你說的我都信!」 當初他也是這樣對待姐姐的,他問姐姐有沒拿他的兵書,姐姐說了謊,可是他依然說他「相信」。 姐姐知道得比她多,也不奇怪。他們原本就曾是情侶,並且直到現在,他還不能完全對她忘情! 但是自從那一日之後。雲桑發現自己變得越來越多疑。她越來越懷疑易軫在欺騙她,可是她更加懷疑,一切不過是自己在疑神疑鬼而已!她心中雖有無數個疑問,卻為了保留心中最初份感覺,竟從不敢問。 這裡是郢都外城一個用木石搭建起來的涼棚,是供給趕路的人歇腳的地方,平時棚子的主人也在這裡販賣點兒酒菜。但是現在這裡已經沒有酒出售,因為竹王在出冰的儀式上大醉,三日醒酒後便對平民頒佈了禁酒令。 再往前走五百步就是城門,出門左轉有條路直通西郊無名山腳下的鐵礦。在那裡,每日每夜都有近千民的工人在同時勞作,但是現在已經沒人了。因為前幾日發生了一場慘禍,有不明身份的人為了毀掉鐵礦洞,炸開了不遠處一個蓄滿水的湖堤,大水淹沒了鐵礦,也淹沒了五六個村莊。 「姐姐說,昨天被淹死的礦工和村民共有五百個人。姐姐還說,這事是你們『天策府』的人幹的。可是我不信。就算是,這件事也應該與你無關,因為你當時正和我在渚宮的桃林。」她喝了口水,不經意地笑著說。 「那你相信『天策府』的人會在他們的主子出使竹國的時候做這種事?」 「我姐姐也是這樣說。」 「哦?她怎麼說?」 「沒有人會相信。『天策府』的人會不顧主子的安危貿然下手,所以這件事只能算是意外。」 「你姐姐說得沒錯。她真的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女人!」他點點頭,贊道。 「為什麼突然贊她?」 「因為她猜對了一件事。那件事,正是『天策府』的人做的。不過,我事前全不知情。」 聽完這句話,屈雲桑合掌道:「你果然沒有騙我!這次是姐姐錯了!」 「什麼?」剛問完,他立即明白了真相。雲桑一定早就知道了什麼,原來剛才她那番話只是在試探他而已。 「我去了出事的地方,根據村民的描述,我知道這件事挑頭的人就是張合。」雲桑笑道,「姐姐和我打賭,她以為你一定會瞞我這件事,可是她猜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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