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秋飛花 > 拂雲見桑青 | 上頁 下頁 |
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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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來也不想太快拆穿他的把戲。因為那樣的話,他們之間的關係就無法繼續維繫下去了。可惜,現在不得不說。 「你為什麼要這麼想?」他驚愕莫名,跟著她起身,然後委屈地看著她。想伸手去拉她,卻又不敢。 「原來你為這個生氣?我剛才的話還沒有說完你就跑掉了,其實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努力分辯道。 「那是怎麼樣,你敢說心裡沒有她?」她瞪著他的雙眼,聲嘶力竭地道。撒謊撒謊,你還想要撒謊嗎? 「如果我是這麼容易忘情棄愛的人,你還會喜歡嗎?」張軫無奈地歎氣道。 儘管他最終也沒有人否認心裡還有屈雲青的事實,雲桑卻根本對他無可奈何。因為他說得沒錯,如果他是個那麼容易忘情棄愛的人,那她又喜歡他什麼呢? 但是他的回答還是令她傷心。 只不知這樣的回答,是因為他太懂得女人的心,還是太不懂得女人的心了! 挽著手中那一縷青絲,把它們編入蘭草結中,再慢慢地紮成一個環佩。這是張軫這些日子以來最想做的一件事。 他本來想在一個出乎她意料的情況下,按照竹國的習俗,將這個結髮佩環贈予她,可是沒想到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送給你。」他拿起她的手,慢慢地將手心打開,把那只編得十分糟糕的環佩放在她的手心。好在她並沒有拒絕,只是眼中寫滿了嘲笑。 「這是你的頭髮嗎?」她不冷不熱地問道。 「不是,是你的。在葉庭,我被血鳳襲擊的時候,你為了救我被它的翅膀削落的。」他指著那帶發的草,老實回答道。 「哦?」她想了想,似乎回憶起了什麼,嘴上卻說,「我還以為,你什麼時候趁我不注意割掉了我的頭髮。」 「割掉?」他嘴角抽搐了一下。她為什麼要用這樣的詞? 從她的話中他感覺得出,她認為他十分暴戾。 拒婚的事只是個引子,最主要的癥結,大約還是出在葉庭和虎關那些事上。這些事件,如果他找不到合理的說詞,他就將永遠失去她的信任。 「桑桑,其實我並不想拒絕這樁婚事,事實上這件事,你的姐姐不會同意。」 「我們竹國的女子婚配,沒有你們琴國人那麼多臭規矩!我愛嫁誰嫁誰,我姐姐她管不著!」屈雲桑霍地從地上站起身,寒著臉道,「同樣,我們竹國的女子如果遇著了負心郎,也不會為了他要生要死。她頂多只會殺了他!當然,我是殺不了你,也許你可以更乾脆地殺了我吧。就像剛才在水裡一樣!」 張軫驚愕地看著她,申辯道:「你誤了,我從小在琴國長大,我是真的不會水。」 「你要怎麼證明?」她氣呼呼地問。 「我……」他忽然覺得腦袋快要開裂了,他不會水的事,要怎麼證明? 想了想,他轉過身來,背靠著湖面,拉起她的手貼到自己的胸口上,正色道:「如果不信,你現在就把我推下去!」 「呸!」她啐了一口,剛想甩開他的手,卻使不上力。 「不推,我就當你相信了!」張軫無賴地笑道,其實他剛才也只是想捉弄一下她而已。 「很好笑嗎?難道只有折磨別人才能讓你這樣開心?」她冷冷地看著他,好像看到一個陌生的人。跟著嘴唇又動了一下,似乎還有話想說,卻又打住了。 「你是不是還有別的話想問我?」張軫話一出口,便敏銳地察覺到雲桑面上的異樣。 他忽然想起她要說什麼,於是斂起面上的笑意,遲疑了一下,緩慢地道:「如果你是想問,那個竹國的士兵是否為我所殺的話,那我只好回答:是。」 「為什麼?」對他的坦白,雲桑大為驚訝,「你既然是去救人,為什麼會這樣……難道是因為你救不了人,就要殺人嗎?」「我不殺他他也會死。」接下來的話,張軫說得分外艱難,「他是一個孝子,當他知道他的母親,完全是因他而被活活餓死的時候,他不會選擇繼續活下去!」 「什麼?」她眨了眨眼睛,腦子裡一片混亂,「可是每一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生或死的權利,你憑什麼替他選擇?莫非你怕別人說你沒本事還不自量力去救人?」 「嚓」的一聲,雲桑手中的草佩因為過度用力被她捏斷了梗,變了形。 要知道一個人救另一個人,不過是道義,救得了,別人誇你兩聲。救不了,也沒有人因此去怪你。可是救人的人,怎麼能為了沽名釣譽而去殺人!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快步向與他相反的方向走出幾步,然後又折了回來,拳頭攢得緊緊的,舉起又放下,可是始終不捨得把手中的草佩扔掉。 「我沒有替他選擇。」他偷眼看她,然後用一種平靜的語氣道,「我也沒有替他做任何決定,這樣的結果是他自己選擇的。因為他向我借劍。」 那個江姓的士兵也是他的族人。正因為這樣,他當初在武關才會想饒過他的性命,讓他回到竹國侍奉他的母親。不過,當他在牢中得知他的母親被活活餓死的時候,他的確是再沒有半點求生的欲望。就算他活著走出那扇牢門,最終必將死於自責。與其讓他活著痛苦,還不如殺了他。 也許雲桑說得對,這次他是做錯了吧。因為他無權替那個士兵做出生死的選擇,可他當初沒有想到那麼多,他的初衷的確是為他好。 至於雲桑一直耿耿于懷的葉庭的那個晚上,他則有一套更完美的說辭。他告訴雲桑:在葉庭那個晚上,是官府的人為了防止疫病的擴散,殺掉了所有患病的村民。當他們要來殺死雲桑的時候,他不得不選擇殺人。 「原來……那晚真的是我的幻覺?」雲桑強迫自己耐著性子,聽完他冗長的解釋,喃喃地道,但是她卻沒有太多的欣喜,「其實,我從來不信你會是這種殘忍的人。可是我忘了那晚我是怎樣和你分開的。」 「當時你病情很重,雙眼已經看不清東西。加上又是夜晚,我不知道熊牟和你說了什麼。我來準備帶你走的時候,你不聽我的解釋,結果你趁我不注意自己跑到山崖邊,摔了出去。幸好熊牟駕著血鳳把你救了起來。不過這樣一來,我也沒法趕上你們了。我比你們晚幾天到郢都,一到郢都我來不及去見義父就上你姐姐府上探聽你的消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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