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秋飛花 > 拂雲見桑青 | 上頁 下頁


  拉著他在樟林中疾速奔跑,感覺卻像是拎著一個空空的布帶子,他出色的輕功,令他身體的重量甚至不如她背上的竹簍。可是此時的雲桑,根本沒有時間去反思自己不自量力的行為是多麼可笑,她必須趕在辰宮的人找到他們之前把他帶離這裡,否則一切都晚了!

  兩人跑出一會兒,忽聞右前方傳來數聲詭異的鳥叫,那鳥叫聲淒涼如喪偶泣血,跟著天空驟暗,烏雲密佈,太陽猶如一點浸透衣衫的暗紅血滴,暈得天穹豔色一片。須臾,一道金光撕裂了天穹,裂縫中兩隻金鳳破空飛舞而出。

  「是血鳳,糟糕。」雲桑驚叫。那是她姐姐豢養的神獸。

  跟著腳下雷聲隆隆,山體似乎被一股力道從底部剖開成了兩半,在他們前方十尺形成一個巨大的溝壑。不斷松塌下陷的地面,地動山搖飛石滾滾的陣勢,雖然不至於讓雲桑魂飛魄散,卻也令她吃驚不小。

  「完了,是地牛翻身。怎麼這麼巧?」她死死抓緊黑衣少年的手向後退了幾步。吳長老有說過最近地牛會翻身,可是怎麼偏巧就讓她趕上?

  「害怕了?既然害怕,為什麼還要來救我?」黑衣少年回望她蒼白清秀的臉笑道。

  「不來也來了。」看他悠然的神態,雲桑心中有氣。現在應該怎麼辦?

  「你看那西面的斷崖。」黑衣少年的目光投向西邊。

  「那是瀑布。」她蹙眉道。

  「我們可以試著往下跳。」他輕描淡寫地吐出一句話。

  「還有心情開玩笑?你不想活就算了!」她憤怒。

  「我是認真的。」

  ……

  與此同時,先前與雲桑起爭執的那人,正焦躁地在距離彤雲山南麓約兩裡外的小河道上來回踱步。在他身後是數十名辰宮的弟子和一輛華貴的山輿。山輿前面靠近溪流的地方,有人正架起一個銅釜煮水。

  彤雲山山體的震動十分強烈,河底的魚兒也因地牛翻身,加熱了水底地氣,熬不住紛紛從河水中翻騰跳躍而出。剛跳到河岸逃生,卻被河邊的侍女捉去刮鱗剖肚,在溪水中洗盡了丟進那盛滿沸水的銅釜中。

  「真是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

  「咣」的一聲大響,那人再也憋不住胸中怒氣,一腳踹翻了那個銅釜。

  「吃吃吃,山都快塌了,你們就知道吃!」

  山輿當中此時傳來一男一女的對答聲。

  「靈子這一招妙,一下就吃掉我兩粒子,為什麼我先前沒有想到?」那男人道。

  「我本無心,偶然得之。此乃是天意,鄭公子承讓了。」那女人答道。

  「可是靈子忘了一件事……」那男聲說到此處頓了頓,跟著是「扣」的一聲落子聲。

  「呀,我輸了。」女人呵呵笑著說,「方才只顧著得意,沒發現錯失了良機。真是一子落錯,悔無可悔!」

  那人見輿中男女只顧下棋玩樂,完全不理會他的焦灼,負氣拔腿向彤雲山方向開跑。不料他剛跑出不遠,輿中忽然飛出一個粒棋子,打到他的右腿彎,讓他收勢不住,跌倒在地。

  「你急什麼。聽我的話等在這裡,擔保雲桑不會有事!」女人的聲音幽幽從車輿中飄來。

  「你哄鬼!現在地牛翻身,天都快塌了。我看你分明是有了新歡就棄舊愛。想你情人死我沒意見,可你居然想自己的妹妹……」

  「公子牟,你怎麼可以這樣和巫尹大人說話。需知大王還得敬她三分!」

  衣袂聲動,輿上下來一個白衣白袍豐神儒雅的青年男子,他走到那人跟前,做了個少安毋躁的手勢,遙指他身體後方,道:「何況大人也並沒有料錯,你看,雲桑姑娘不是已經安然脫險了?」

  被稱作公子牟的人轉身看去,果然見到一個渾身濕透的女子跌跌撞撞地朝這邊走來。

  「怎麼只有你一個人,他呢?」公子牟怪叫道。

  「他……死了。」失魂落魄的女子氣喘吁吁地道。

  「嘩——」一陣掀翻棋盤的聲音從那車帷中傳來。靜默片刻,車中女人忽然縱聲狂笑道:「張軫死了?死得好!」

  女人口中的張軫,就是那個和雲桑在彤雲山頭相遇的黑衣少年。而這個女人,便是雲桑的姐姐,黑衣少年最初的戀人——屈雲青。

  張軫,不是屈雲青所愛的那一類人。在那個崇尚巫術的時代,屈雲青是竹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巫尹。配得上她愛的人,都是才華出眾,志向青雲。

  像張軫這樣空負一身本事,卻一心遁跡山林的人,用屈雲青的話來說就是:不能為我所用,終究是個廢物罷了!

  但是對於屈雲青的妹妹雲桑來說:這位名來自琴國名的少年,他仙姿逸,身手矯健,渾身上下似乎都散發著魔力一般。

  按照張軫的意,雲桑向姐姐撒了個謊,謊稱他此時已經被湮沒在彤雲山下。屈雲青以為他真的已死,於是便撇下了辰宮一干人等,單獨前去察看。

  此時,雲桑滿腹心事,甩開鄭鐸等人獨撐傘在密林中緩緩地前行。

  連綿細雨中,一段淒美的簫聲從遠處傳來。尋聲而去,在樹林邊繞了幾轉也不見半個人影。偶然間,她看見有塊石頭的下方正壓著的一個革囊。

  「咦,這不是張軫的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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