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淺草茉莉 > 落難格格(上) >


  「恭卉格格,不好了不好了,你快回去,你額娘的病——啊,這、這是怎、怎麼回事啊 」慌慌張張出現的大嬸,突然見到一大群官兵圍著恭卉,而恭卉竟衣衫不整的屈縮在地上哭泣,她吃驚得舌頭打結。

  「我額娘怎麼了?大嬸,你說我額娘怎麼了 」原本驚哭的人兒,一聽見自個親娘出事,眼淚頓時凍住,人跟著驚慌爬起,一臉慘色。

  「你、你額娘她的病、病又發作了!」大嬸緊張的說,眼睛望了四周官兵一眼,瞄見當中最為容姿華貴的少年郎,不由得教他的矜貴模樣驚得打了個冷顫。

  她活了快五十歲了,說真格的,還是第一回見到這麼顯貴漂亮的公子,這是打哪來的貴人兒啊?!

  「額娘她又病發了!」恭卉的臉色死灰成一片,深吸幾口氣後,什麼話也沒說,拔腿就跑。

  眾人見狀,心下莫不叨念著這丫頭沒規矩,連一聲謝都沒說人就跑了,如此無禮,果真不識大體。但這話沒人敢講,因為真正該在意的人一句話都沒吭,只是蹙眉瞧著她跑得焦急遠去的身影,深邃的眸子若有所思。

  當人影完全消失在永璘面前後,他徐緩的回身睨向大嬸,問:「你說她額娘怎麼了?」

  大嬸在這條秀水街上是惟一算見過世面的人,至少有份正常的工作,專幫城裡的鄉紳富豪清洗衣物,乍聽到這貴人兒的聲音,口音純正,腔調雅貴,她心頭立即有了譜。這人八成跟恭卉那丫頭是一樣出身的皇親貴族,但不一樣的是,這人威儀懾人,恐怕身分比恭卉格格未被去爵前更為尊貴。

  當下低頭垂耳,不敢有所不敬。「恭卉格格的額娘患有哮喘病,這會……又病發了,恐怕撐不住。」

  「哦……」永璘朝德興點了頭,德興立即掏出一錠金子打賞。

  轉身望向那丫頭消失的方向,永璘眉蹙得更深,心中有道盤算隱然成形。

  破落的門板,灌進一陣又一陣的冷風,恭卉守在額娘床前,用自個瘦弱單薄的身子為額娘擋去陰冷的寒風。

  她小臉蒼白如雪,憂愁地望著滿臉病容的母親,眼淚又落下,好感激額娘這回堅強的熬過,沒讓黑白無常帶走,沒留下她一人孤苦伶仃的面對這悲慘的人生。

  「恭兒,別哭了,額娘會不舍的。」床上的婦人幽然轉醒,見著女兒倚著床落淚,憂淒的說。

  「額娘!」恭卉驚喜得立即抹去淚。「額娘醒了,我自然不哭,不哭了。」話這麼說,但她還是抑制不住的一面哭,一面抹淚。

  婦人瞧了,低歎一口氣。「其實額娘不該拖累你的,若少了額娘,你也不會傻得賣了自個,賣的錢還全買藥灌進額娘的肚子裡,你不該這麼犧牲的,你教額娘好恨,好對不起你—— 」

  「額娘,別說了,我是你女兒,哪能眼睜睜任你生病不管。」她搖著頭阻止母親說下去。

  「可額娘這病非一朝一夕,若非如此,你阿瑪要帶咱們一塊逃時,我也不會堅持不肯跟他走,不願成為他逃難時的累贅,可沒想到,我不走,你這丫頭也不肯走,非要留下照顧我,結果我沒累及你阿瑪,卻讓我惟一的寶貝女兒陷入了地獄之中……額娘真恨不得當初失去一切的時候就咬舌自盡,這樣也不會累你如此受罪……」簡福晉捂著自個的臉,泣不成聲。

  「額娘你別激動,你這哮喘才剛穩下,激動不得的,萬一一口氣又上不來,該如何是好?」恭卉後悔極了,不該在額娘面前掉眼淚,惹她傷心,急得勸說。

  「讓我死了算了,你不該一再救我這沒用的人……」簡福晉悲從中來的泣吼。

  「額娘!」她急得額頭冒汗,在母親床旁不知如何是好。

  「簡福晉應當感恩有這樣的孝女在側,不該輕易尋死才是。」殘破的屋子突地出現一個身著華服的人,他嘴角噙笑,閒適的踱進屋。

  「你是誰?」簡福晉坐起身,吃驚的望向他。

  進屋的人先是瞧了一眼同樣驚訝的恭卉,可接著又完全無視她震驚的神色,逕自再朝簡福晉親切的笑。「福晉多年前曾在慈甯宮見過我一面,難道記不起了?」

  他注意到破舊的屋內角落堆滿了一帖帖的藥包,房內還傳來濃濃草藥味,登時有所了悟。

  這丫頭還真是個孝女啊!他冷然一笑。

  這一笑落在恭卉眼裡,不安的瞪了他一眼。

  「咱們在慈甯宮見過……」簡福晉仔細瞧了瞧他的輪廓,忽地驚呼,「啊,你是——令皇貴妃的小貝勒,萬歲爺的第十七子,永璘!」

  那年他約莫八歲,跟著令皇貴妃到太后那去請安,她正巧也隨丈夫進宮,蒙太后召見前去慈甯宮,這才第一次見到這位最受皇帝寵愛的小貝勒,想不到當年的小阿哥如今已成為如此出色的人物。她怔然的望著他,有種恍如昨日的感覺。

  「簡福晉總算想起了。」他依舊含笑。

  「貝勒爺……來做什麼?」簡福晉想起了自己的處境,不免自慚形穢。今非昔比,她無臉見人啊!

  「是啊,你來做什麼,這裡甚至沒有一張椅子能讓你坐下的,我怕此地髒了貝勒爺的衣裳,你還是快請吧!」恭卉心急的趕人。她不知道他來的目的是什麼,生怕他居心不良,對額娘說出她賣初夜的對象就是他,額娘定會羞憤得哮喘再度發作的!

  永璘斜眼瞄了瞄她,嘴角露出不懷好意的笑靨。「放心,我也沒打算長坐在這裡與福晉話家常,只是顧念當年簡福晉曾在慈甯宮扶了我一把,讓我免於跌跤,這點恩情一直讓我謹記在心,今兒個見福晉落難,這才想出手相救,接福晉到我那去。」

  「什麼?你要接我額娘去住 」恭卉雙眼圓睜,對他說的話驚訝不已。

  簡福晉聞言,也是一臉茫然。「我曾救扶過你嗎?我怎麼不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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