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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春實實掂掂包袱,十分沉重,想必裡頭不只是藥,還有些盤纏好讓他們花用,她心下一暖,公主想得真周到。

  不舍也終須離別,馬車再度疾行而去,春實實輕撫著雷青雲無比消瘦的臉頰,他縱然樵悴,所幸眼中那份光采並未失去。

  「你可怪我未與你商量,就私自做這決定?」她指的是讓他去西北的事。

  他頭枕在她腿上,清淺的一笑。「你我夫婦做決定還需商量嗎?你為我做的太多了……」他們之間已無須言語,彼此心意,一目了然。

  他即便想責她不該跟著去西北,但只要想到換做是自己,又怎麼放得下對方,就算上刀山下油鍋,他也願意共赴難,如此,他又何必多說無意義的話。

  起碼,夫妻倆這是在一起了,同生同死,不會再有人將他們分開了。

  一滴清淚不小心落在他的臉龐,他一抬眼,便見她忙著要擦去他臉上的淚珠。

  「別擦,讓它留著吧,自然會幹的。」他阻止她擦去。

  「青雲……」

  「實實,咱們會回來的,你既想辦法讓我出大牢,我便保證一定與你一起活著回來,咱們夫婦,少了誰都不行!」他說。

  淚墜得更多了,他臉龐上都是她的淚珠,這一顆顆淚珠都燒燙他的心,人說患難夫妻才能見真情。

  他與她,情比金堅啊!

  「父親,這老五怎能這麼做,用官威強壓我,讓我運藥去西北,這不是教我去送死的嗎?!」雷青岩夫婦到雷耿狄病榻前,氣衝衝的說。

  此時趙氏、雷青石與雷青峰都在屋內,趙氏見到雷青岩立刻氣到說不出話。

  病榻上的雷耿狄冷眼看著雷青岩。「青雲夫婦不也在西北,他們在那都一年了,你難道送個藥就會死在那?」他冷聲問。

  他中風後,調養了一年,身子已見好轉,如今稍能活動了。

  雷青岩尷尬。「這……我的意思是老四夫婦都去西北那麼久了,也不見成效,西北還是如人間煉獄,這藥送去都白費了,何必浪費這錢跟人力呢?」他換了話說。

  「你也知道那裡是人間煉獄,怎就不想想如何快將你四弟夫婦救出來?」雷耿狄哼了一聲。

  雷青岩這才閉了嘴,可明鳳珠仍不依。

  「父親,話不是這樣說,若夫君有辦法早就這麼做了,這是沒辦法呀,您若讓夫君也去了西北,不就得多擔心一個兒子的安危,萬一夫君不幸染病——」

  「染病死了不更好,省得這餘孽還留在世上氣我。」雷耿狄怒目道。

  她一噎,還來不及說什麼,趙氏又接著說:「分了家產,你們夫婦平日連回來探望病中的父親一眼都不肯,父親病得如何你們也不關心,青峰不過讓老三去西北送個藥,這就立刻嚇得回來告狀了,你們怎麼好意思?」

  夫婦倆被說得臉紅了。

  「這個……老四夫婦去了西北後,老宅內有大哥張羅著,外有五弟頂著,二哥那的生意也做得好,雷家沒有因為青雲的事而倒下,且我又聽說父親身子好了許多,母親也健朗著,這才感到欣慰,雖說好幾次也想回來探望兩老,可又擔心你們聽了朱黎兒那瘋

  婦的話,信以為真以為送劣藥進宮的罪魁禍首是我,對我百般誤會,為免父親見了我又動氣,影響靜養,這才沒回來的,可不是不理會您們啊。」雷青岩厚著臉皮叫屈,也將自己做的事撇得一乾二淨,大喊冤枉。

  雷耿狄身子禁不起激動,這一氣便喘不過來了,趙氏忙上前為他拍背順氣,好一會後他氣息才平順下來。

  見丈夫恢復血色了,趙氏一放鬆眼淚就掉了下來,對著雷青岩罵了一聲:「畜生!」

  雷青岩臉黑了,想回嘴也不好吭聲,今天重點是叫老五不要讓他去西北,若場面再鬧僵,這事就不好再講了,遂忍住氣了。

  「三弟,咱們雷家怎會出事的你心知肚明,而今的雷家大不如從前,四弟更因為你才去西北的,而今五弟讓你去送藥,是給你贖罪的機會,可我瞧你一點都不知悔改,太教人失望了!」雷青石痛心的說。

  雷青岩不以為然。「大哥這話不對,青雲是家主,家中出事自然得擔下,再說,那朱黎兒都已經羞憤自殺了,這證明她當日是胡說八道的,若我真有罪,四弟還能放過我嗎?幹麼不咬我出來救自己?

  「而去西北,是春實實自己向皇上提的,又與我何干?你們不能將所有事都推到我頭上來,讓我去贖什麼罪,你們這分明是讓五弟假公濟私害死我!」

  雷青石氣得身子直顫。「你!母親說得沒錯,你真是個畜生!」他性子再溫文,這會也忍不住痛駡了。

  朱黎兒當日來告發雷青岩的惡行後,出了雷府沒多久就忽然落水溺斃,雖未查出是他殺,可眾人皆知朱黎兒的死定與老三脫不了關係。

  這是殺人滅口,這人真不是人,四弟竟因為這畜生去西北受苦,不值,真不值!

  雷青峰朝雷青岩走過去,他年紀雖輕,一身官服,威儀日重,瞧得身為兄長的雷青岩險些不敢直視。

  「三哥既然說我假公濟私,用職權威逼你親自運藥,那就當是吧,你明日就出發,不得延誤,若稍有延遲,本官扣了你的家產,治你不聽朝廷命官調度,罔顧西北病疫蔓延之罪,論罪重判,一十年!」

  雷青岩臉色一變。「老五,我是你三哥啊,你不能這樣對我!」

  雷青峰冷笑。「四哥也是你兄弟,可你是怎麼對他的?」

  雷青岩噎住,半天擠不出話來。

  「五弟,咱們錯了,認錯還不行嗎?別讓你三哥去西北,三嫂求你了!」明鳳珠見事態嚴重,馬上認錯哭著求情。

  這時陶姨娘端了雷耿狄的湯藥進來,聽了這話,她難得氣憤的說:「你求青峰做什麼?四少奶奶不也跟著四少爺一道去西北犯險吃苦,他們夫婦一條心,這才能咬牙撐到今日,你若也有心,不如跟著三少爺去,這路上也好有照應。」

  明鳳珠一聽,刷甶了臉,讓她也去西北?!那可不行!她馬上說:「若三少爺真得

  去,那府裡也不能沒人主持,我還得替他留點後路……」這話是能同甘,不能共苦了。雷青岩見她如此,惱恨她連春實實都不如,讓他丟臉,這會連看都不看她一眼了。

  西北臨時搭建的醫藥房裡,春實實正忙碌的照顧病患,而雷青雲則在外頭四處調度藥材,至少得讓藥材無缺,病者才有希望病癒。

  他們夫婦已在此地與病疫奮鬥了一年,可始終沒能控制住病情,每日還是有許多人在他們眼前死去。

  而夫婦倆雖幸運的未感染到疾病,但再這麼下去,難保他們也會撐不住。

  「實實。」

  喂完一名病重的患者喝下湯藥後,春實實聽見在外辛勞一整天的丈夫的聲音,不禁微笑,她不安了一天,直到這會才稍感安心。

  他們還未能找到病源,她守在醫藥房裡照顧病患,能小心避免感染的可能,可雷青雲在外頭到處奔波,隨時都可能受到病疫侵襲,所以每當他離開時,她總是提心吊膽深怕他染病回來,此刻聽見他的聲音,當然馬上讓她緊繃的情緒放鬆了。

  她含笑的回身,然而見到他的刹那,笑容又凍住了,表情逐漸變得驚慌。「青……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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