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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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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房,她讓霞姊退下,就這麼呆坐窗邊許久。 不勉強,那在現在的稱呼上多加上幾個字也行。 加上哪幾個字? 加上「我的」兩個字就成。 我的,那不就是——我的少爺? 對,平日你可以這麼稱呼我,比如我的少爺用膳,我的少爺起床,我的少爺外找,我的少爺想死你了,或者是,我的少爺……咱們該行房了—— 數兒突然笑得呵呵有聲。她這少爺就這樣,他不害臊,她會害羞耶,每次都叫她做些羞人的事。 我怕你稱呼我的少爺這麼久了,會改不過來,為了讓你叫得順口些,這「我的」還是加上去好了。 我……的、相公…… 很好,我想這輩子我不會再改了,省得你繞口不習慣。 他每次都這樣,要些卑鄙的招數要她屈服,對了,之前還以「死」相逼要她延長賣身年限勒,哈哈——結果她還真的嫁給他了。 哈哈——他當初堅持那麼久,一定要她叫「我的少爺」、「我的相公」,現在又說不用了,他就是一個這麼隨性的少爺。 丈夫的新婚夜,數兒也沒睡,就這麼坐在窗邊許久許久,臉上始終掛著笑,像是想起什麼高興的事。 直到一早霞姊來敲門,驚醒她,她才發現衣角都沾了露水,眼角也沾了…… 只是露水吧。 第六章 亭內,白楊樹下,傅來古箏音曲,撥箏之人,豔若牡丹的臉龐上有著勾人心魂的美眸,柔若無骨的細指正撫著弦,弦聲回繞,煞是悅耳動人。 一旁的男子手執醉人酒壺,俊逸過人的臉龐難得泛出少見的酡紅,不知是酒醉人,還是人醉人。 數兒伸手悄然推開白楊,望著俊俏面容閒適欣賞著美人撫箏的模樣,心頭百感交集。 當年撫箏也是他交代下來必學的樂器,而他驗收後,總說聽她撫箏是人間一大享受,如今,聽其他女人撫出來的音律……也一樣這麼享受嗎? 丫頭學琴,她是頭一人,但千金閨秀中,不會撫琴的又有幾人?以前他總說她如何如何的特別,如今她的特別在衣玉露面前,也不過是如此的平凡。 涼亭裡,慵懶的男子突地在撫琴女子耳邊說了悄悄話,衣玉露先是停了手,接著輕輕撥了琴弦,換了曲子。 聽著琴聲,數兒的淚無法控制的落下。她聽過這首曲子,是相公當年親自教她的,一字一字教她吟唱的曲子——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她輕聲的跟著琴聲唱。 當年她問他,這詞的由來—— 「有人說這詞是蘇軾寫給侍妾王朝雲的,聽說王朝雲聲調很美,蘇軾喜歡聽她唱歌,可惜她比蘇軾早走,她過世後,蘇軾沒再吟過這首詞。那你知道王朝雲的身世嗎?」 「喔,很特別嗎?」 「眾說紛紜,有一說是,她是他宅子的丫鬟,很得蘇軾喜愛,他親自教她習字、撫琴,後來成了他的最愛……你不覺得身世跟你很像?」 最愛啊……淚水不斷滑落而下,數兒吟唱的聲音越來越哽咽,「牆裡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俏,多情……卻被無情……惱。」是啊,多情卻被無情惱,她的聲音早已跟不上曲子。 這吟唱雖輕,卻已經驚擾了撫箏之人。 「什麼人?」衣王露停住撫箏的手,略皺柳眉。 知道藏不住了,數兒抬手抹抹淚,掛上她最近學會的笑容,撥開白楊,走近涼亭,「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發出聲音的。」 「數兒,怎麼來了?」宋連祈見到她出現也不驚訝,就像是早看到她一樣。 「沒什麼,想來花園散散步,正巧聽見涼亭有人撫箏,趨近瞧瞧。」其實她是來散心的,無奈該來的總是避不過,如果早知道會讓他瞧見,她決計不會偷看的。 「沒關係,你來得正好。」他還是閑閑坐著飲酒,連起身的動作也沒有,但眼睛沒放過她藏不住的紅眼眶,拳頭握緊了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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