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淺草茉莉 > 萬金官奴 | 上頁 下頁


  「這位唐公子也是官家或貴族子弟嗎?」她問得仔細。

  來到西朝後,她漸漸明白在這朝代十分講求身分地位,尤其喜歡搞小圈子、小團體,除非背景階級相當的人,否則很難聚在一塊。

  「不是,唐公子家中是經商的。」又香遠遠瞧著唐元寧說。

  陸明雪聽出又香的口氣裡有點可惜的味道。「經商不好嗎?有什麼問題?」

  她曉得這群聚會的公子哥們,個個的家世非富即貴,因而才有資格出現在這裡,也認定商人有錢,在未來可是官商一家親,商人地位不比做官的低,相反的,做官的還得看商人的臉色,這才有錢發展國家經濟,所以不覺商人之子出現在這哪奇怪了?

  「士農工商,商人怎能與讀書人相比,世族家的公子尤其自命清高,所以唐公子在這種場合註定要吃虧。」

  吃虧?聽了這話,陸明雪不禁挑眉往前頭看去,只見一票打扮講究的公子哥們搖扇吟詩、品茶對奕,忽然有個人提議此刻正是初夏花開之際,不如以花為題來個鬥詩取樂,誰做出的詩意境高,便是今日鬥詩的贏家。

  提議一出,馬上有人附和,陸明雲也同意,並且由他先開始,他僅沉思片刻便能出口成詩,將夏荷的沁肺馨香全淋漓盡致的形容出來,眾人立刻鼓掌叫好。

  接下來的人詩提夏堇、石榴、千日紅等等,作品皆有一定的水平,不愧是世族子弟。

  這時輪到了唐元寧,他態度沉著,從容的吟出以木梨花為題的絕句來,將木梨花的清芬及無人能及的秀麗姿態全清楚描述出來,這詩意竟是比陸明雲形容的夏荷還要多幾分意想空間。

  陸明雪正要偷偷拍手叫好時,就聽見一名身著藍衣的公子居然出言諷刺——

  「不管是柳永、姜夔或是王十朋,都曾深刻描述過木梨花的美好,可你這幾句詩卻連邊也摸不到,只能說是東施效顰,貽笑大方!」

  「沒錯,這東施學西施,雖學得有幾分像,但想與柳永這些人相較,卻只淪個不倫不類罷了。」

  另一個人也接口道。

  陸明雪一聽這些話,就知對方是有心刁難,不禁替唐元寧感到不服氣,她不管又香拚命攔阻,逕自從老松樹後頭走出來。

  「大哥,我也有一首詩想吟,不知可不可以?」

  陸明雲見她突然現身,不由得吃了一驚,其他人更是訝異,屬於男人的詩會怎會出現個小泵娘?

  「明雪,不是不許你與會嗎?你怎麼不聽話?」陸明雲不悅的問。

  「我途經花園,見大家鬥詩鬥得精采,一時興起想來上幾句,大哥就讓我試試吧。」

  「你……」

  「景物詩人見即誇,豈憐高韻說紅茶!牡丹枉用三春力,開得方知不是花。」她不懼陸明雲臉色難看,已當眾吟詩。

  然而這幾句一出口,在場的公子哥兒們面色全都微紅了,她借古人之作吟的這首「紅茶花」,寓意詩人見到像樣的景物就胡誇,何曾欣賞過紅茶花的高雅風韻,自以為豔麗的牡丹才能入眼,殊不知浪費了春天氣力的是牡丹,和紅茶花相比,牡丹也算不上什麼奇葩。

  這是諷刺他們這群人自認高貴,事實上根本狗眼看人低。

  這群人被一名小泵娘教訓,神情都尷尬不已,而唐元寧則不解的望著她,自己已習慣了受人歧視的場面,不想這陌生的小泵娘怎麼會替他出頭?

  「明雪,不可無禮!」陸明雲怕她得罪人,沉聲斥喝。

  「我哪裡無禮了,現在舉辦的不是鬥詩嗎?何況我這是就事論事,唐公子對這木梨花極有領悟,描述得生動,但偏偏有人說出酸言,依我看來,這些人若不是肚量狹小,容不得別人的詩比自己好,就是完全不懂詩,所以聽不出詩的好壞來。」她不收口的繼續說。

  之前說唐元寧是東施效顰的兩人,此刻的臉已經漲紅得要出血似的,陸明雲見狀惱怒,正要教訓妹妹時,其中那第一個對唐元寧刁難、身穿藍衣的公子已先一步出聲——

  「明雲,這位是令妹嗎?」

  陸明雲看向對方,這人叫王春安,其父是松江正七品的推官王童人,官階與自己任縣令的父親不相上下,不過他有個官拜松江知府的伯父,多了這層關係,這家世比之陸家又高了些。

  王春安雖被陸明雪修理了一頓,但第一次見到陸明雪,瞧她模樣聰明伶俐,他心中的惱怒消散許多,且見她年紀尚小,也就不計較她的不知分寸,不僅如此,還有心想認識一下這出色的陸家千金。

  本要訓斥陸明雪的陸明雲,只好改為瞪了妹妹一眼,之後才道:「是的,這位是舍妹明雪,她不知禮數闖入詩會,還請各位見諒。明雪,你既然打斷詩會了,就正式向大家打聲招呼吧!」

  他不得不將妹妹介紹出來。

  陸明雪暗自偷笑,眾人面前大哥可拿她沒辦法,她立刻襝衽為禮規規矩矩的朝眾人屈膝問安,「小女子明雪見過各位公子哥哥們。」她態度落落大方。

  眾人見她沒有一般閨秀的忸怩姿態,對她不免多看兩眼,而王春安則始終饒富興趣的盯著她看,陸明雪也留意到王春安的眼神,這人經常出入陸府,與大哥頗有交情,她也遠遠見過此人幾次,所以知道他是誰。

  但她直到今天才發現此人肚量狹小,欺負唐元寧,這點讓她很看不過去,瞄了他一眼就別開眼。

  「是你……」唐元寧聽她自我介紹後,才知她是自己半年前救起的人。

  他還記得那時她昏厥了,是他親自抱著她回陸府救治,而這事也引起了一些議論,畢竟男女有別,自己抱著她行於大街上,雖說救人為要,可對於女子的名聲總有損傷,所幸她尚未及笄,還不到男女需大防的年歲,再加上陸府的人並未為此責怪他,只是一徑感謝他相救,外人見陸家人未有微辭,這事的風波才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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