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淺草茉莉 > 太監皇妃 | 上頁 下頁
二十五


  「我是吃了些……」朱高熾虛弱的回答。東西都還在桌上,沒撤呢。

  「父王,你怎能吃,你不擔心那東西有問題嗎?再說,初日不是讓你別亂吃東西,每日都為你開好菜單送過來,你怎能吃菜單以外的東西?」朱瞻基忍不住責怪起已經一臉尷尬的父王。

  「這個……父皇下令讓我好好調養身子,二弟專程派人送來一桌菜館,我見都是些豆腐、豆干做的料理,相當清淡,一時肚子餓,也就貪嘴吃了,哪知道會這樣……況且,宮人們也已先試過毒,證明東西沒問題,而我也不信你二王叔敢這樣明目張膽的毒害我……」

  「太子,您錯了,雖然這些東西沒有毒,但效果卻是與毒藥差不多。」郭愛插話,正色道。

  眾人臉色都變了,太子妃急問:「此話怎講?」

  「患有痹痛的人最忌豆類製品,這會讓痹痛發作,而漢王送來的料理,每道都用很濃的高湯與酒精去烹煮,因此症狀才會來得這麼急又痛苦。」郭愛手中端著的正是朱高煦送來給兄長吃剩的食物,她檢視過後說道。

  「二王叔是故意的,他會送來這些東西,恐怕是已經得知父王的病症,想藉此毒害父王,而父王若真因吃了這些東西有何不測,東西無毒,他也能脫罪。」朱瞻基忿忿地道。

  朱高熾聞言一臉死灰,原來他一再維護的兄弟情竟是這般的不堪,他傷心不已,甚至流下眼淚。

  朱瞻基不再多說什麼,滿臉陰蟄地轉頭就走,郭愛見他如此,也趕緊追上去。

  回到皇太孫宮,朱瞻基胸口的那把怒火久久不散,他要吳瑾備馬車,連侍衛都未帶,僅帶著郭愛和另一個小太監變裝出宮透透氣。

  坐在鋪著舒適軟墊的馬車裡,侍從打扮的郭愛安靜的坐在一隅,她清楚朱瞻基此刻心裡一定不好受,不過她仍有些擔心他隻身出宮,身邊既無吳瑾也無侍衛,就怕會有危險。

  這是她入宮後,第一次出宮,回想她入宮前那段顛沛流離的日子,和玉蟾披相依為命、江老大夫的傳授醫術,此刻走出宮門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覺,心情五味雜陳。

  馬車內的兩人都沒有說話,耳邊只有轆轆的車行聲,就在郭愛快因這沉重的氣氛窒息時,馬車漸漸緩慢下來,前方駕車的小太監的聲音傳來,「爺到了。」

  到哪了?郭愛好奇,其實她並不曉得朱瞻基的目的地要去哪。

  朱瞻基沉著臉率先步下馬車,郭愛也忙跟著下車,駕馬車的小太監則依朱瞻基的命令等在原地。

  眼前的是一家酒樓,生意火紅,門庭若市的,跟在朱瞻基身後的郭愛,見他熟門熟路的上了二樓,來到一處雅致的包廂,說是包廂,其實並不貼切,只是以屏風為障,與其他空間做出區隔,不讓別的酒客打擾,又可觀賞一樓大堂中央的唱曲或戲班子表演,可謂是全酒樓視野最好的位置。

  店小二殷勤的送上兩壺酒和幾樣小點,郭愛記得他們進店到現在,也沒見他點菜,店小二自動自發就送上酒菜,可見他是這裡的常客,但,他到底是什麼時候出宮來喝酒的?她一臉疑惑。

  「坐吧,這裡是宮外,而且只有我們兩個人,不用這麼拘束。」朱瞻基見她仍傻傻的站著,終於開口。

  郭愛在他對面坐下,見他倒杯酒,一口一口的喝下肚也不說話,她聳聳肩,自己向店小二要了茶喝。

  過了半晌,朱瞻基總算開口,不過是問她,「來酒樓不喝酒?」

  「我外號一杯倒,喝了您就得背我回宮了。」她攤手道。她可不敢要皇太孫背她。

  「背就背,怕什麼。」既然在宮外,他也沒那麼多規矩了。

  「背我?堂堂的皇太孫背太監,成何體統?這事若不小心傳出去,我還有命活嗎?」她撇嘴,一副要他別說笑的模樣。

  他想想也對,這事若傳開鐵定遭皇爺爺訓斥,而平日教導自己的太傅們,說不定會輪番上陣說得他頭暈,想到那景象,他都怕了。

  不過,他爛醉的樣子,應該挺有趣的,平時話這麼多,喝醉了不曉得是不是也這麼多話?他抿唇笑了起來。奇異的,只是有這個人陪伴,他的心情舒暢多了,他忍不住又想到今早鬥蟋蟀的情景,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擴大。

  見他露出笑容,她也忍不住揚起嘴角,「心情不再鳥煙瘴氣了吧?」她俏皮的誰知反倒讓他臉上的笑容消失,接著灌下一大口酒。

  「爺,您少喝點,若真喝醉了得換我背您,您瞧瞧我這細胳膊、細腿的,可是背不動人。」她提醒他別喝太多。

  朱瞻基哼了聲沒理會,繼續喝他的。

  她見狀心急。這人怎麼這麼講不聽?「您……」

  「皇位真這麼誘人嗎?可以讓人不顧親情倫理,只想殺人掠奪?」他忽地話鋒一轉,說出這番話來。

  郭愛立刻閉上嘴巴不再勸他少喝。罷了,他若真的醉了,大不了她和一起出宮的小太監一起努力把他扛回去。

  「真是這樣嗎?皇家真無親情可言?」他自言自語,感覺似乎很心灰意冷。

  「想做一個君王,就註定沾染鮮血,就算是至親,也是敵人,這點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是嗎?」她輕聲說。看他的樣子,她也很替他難過。

  他倏地深深凝視她,「你很瞭解身為皇族的悲哀?」

  「不算瞭解,但可以理解,你身在皇家,卻無法稟受如一般人家兄發弟恭的親情,而你原是應該已經看破這些的,怎奈親眼見到親叔叔要謀書自己的父親,這事還是令你倍感痛心。」她忍不住歎了口氣。

  朱瞻基的眼神變得深幽了些,「你很清楚我在想什麼?」心中喜悅的感覺絲絲冒出,將氣悶的感覺沖淡了。

  「不能說很瞭解,只知道您也算是個城府深的人,將來若成為皇帝,也不會任人左右,而對於排除異己的事,我想您一件也不會少做吧?所幸您心地慈善,將會是個仁厚的皇帝,但至於會不會仁厚到放過您的敵人,這就不得而知了。」

  朱瞻基與兩位藩王的鬥爭,這段歷史她並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朱瞻基會是最後的勝利者。

  他驀地握住她的手掌,「你相信我一定會繼承大統?」

  「當然門他會是明朝的宣宗皇帝,這點她十分確定,畢竟她來自未來。

  見她答得肯定,那憨樣惹得他心情放鬆,笑意又爬上他的雙眸。「你沒懷疑過我可能會被兩位王叔……」

  不等他說完,她就搖頭,「這是不可能的事,我確定會被除掉的是他們,只是不知道他們的下場會如何罷了。」

  朱瞻基惡劣的心情隨著她的話放晴,心中的氣怒似乎一掃而空。他想自己應該時常將初日帶在身邊的,有他在,自己一整天都會有好心情。

  「看你心情好轉,我就放心了。」

  「你擔心我?」他眼中似有光彩,熠熠生輝。

  「當然。」郭愛用力的點頭。

  朱瞻基嘴角揚起。

  郭愛見狀,趁機說道:「你上次打賭輸我,欠債可不能耍賴。」

  「說吧,你想要什麼?」小傢伙終於想討獎賞了。

  「我想向你推薦一個人,他叫王振,也是名太監,是我在宮裡的好朋友,我想請你將他調到太子身邊服侍,因為我有時差事一多就很難走得開,怕延誤太子病情,若有王振幫我,我也比較能放心。」

  「好,我允你。」他爽快的答應。

  「太好了。」高興的想舉手歡呼時,她才意識到自己的手竟還被他給握著,心跳倏地一亂。剛才在說正事沒想那麼多,這會就開始不自在了。「呃………你……」

  她紅著臉指指兩人相迭在一起的手,提醒他該放手了。

  看著自己的大掌將那只小手完全包覆住,忍不住的,他心中一陣悸動,胸口忽地隱隱發熱起來。似乎只要看著初日,他的心就會被他牽著走,越壓抑越是失控,情不自禁的想靠近這個人。突然間,他不想鬆手了。

  不知他心中百轉千回的想法,郭愛看他一會揚唇淺笑、一會抿嘴皺眉的,也沒心思計較自己的手還被他握住,她擔心的問:「你怎麼了?」

  為了掩飾自己的反常,他放開手後開口,「跟你講話,心情輕鬆許多,我看你以後除了負責調養我父王的身體外,一天還要跟我講上兩個時辰的話,逗我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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