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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原來他始終不肯坦承的真相竟是這般不堪……“秦兒,你聽我說……”斯聞人所害怕的時刻終於得面對了,他無助的蹲跪在她面前。“秦兒……岳父是我下手傷的……我是騙了你不少事沒錯,但唯一沒有欺你的是我的情,我是真心愛著你的,這點你應當信我……”

  她怔忡的望向他,淚漣漣,無法思考,也無法言語。

  他寒意蝕骨,“我……我只想陪著你,你別離開我,請別帶著恨離開我……”

  她霎時感到一陣血氣湧上頭顱,七竅似有東西流了出來,她伸手往上臉上一抹,赫然見到是血!

  “秦兒!”見她突然七孔流血,他大驚失色。一旁的盈盈與如花見了,也教她的恐怖模樣驚嚇得倒退了好幾步。

  秦畫意七孔不斷淌出鮮血來,怎麼也抹不淨,就連她自個也嚇到了。

  “秦兒,你別怕,別怕,不會有事的……”斯聞人驚白了臉,嘴裡說著安慰的話,樣子卻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驚駭。他慌亂的用著袖子幫她止血,但兩管袖子都染紅濕透了,她的血還是沒法止住。

  “別再擦了,沒用的,這血在流幹以前,不可能止得住的。”那個來歷不明的老頭不知何時悄悄出現了。

  “怎……麼會止……不住?你不要胡……說八道!”斯聞人驚惶失措,聲音幾乎支離破碎。

  “我說過你們不許破鏡重圓的,結果你碰了她,這下她必死無疑。”老頭說得斬釘截鐵。

  斯聞人聽了,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之後,反而不再驚慌的冷靜下來。“原來是時間到了……那我就與娘子做一對同命鴛鴦吧,反正她的病也撐不了許久,這段時間有我陪她,夠了,秦兒,你死,我死,絕不獨活。”他說得淒然含笑,表情堅決不晦。

  秦畫意一震,她雖不懂老頭的話,但是相公那堅定不移要與她同死的決心,卻教她深深動容。

  他對她的愛,她是信的,就算他真的傷害了爹、欺騙了她什麼,此刻她也無法反駁他對她的愛,他的愛不假,她如何能否認,如何能恨他……“小子,你胡塗了,這丫頭根本沒病,她是騙你的,而你竟碰了她。唉,是你再一次害死自個的女人,註定這世你們是不能善終了,可惜啊可惜!”老頭搖頭又說。

  “你說什麼?秦兒沒病?!”斯聞人如墜深淵,激動得沖上去緊抓住老頭的手腕問。

  “這你問我做什麼,你該問自個的女人去!”老頭抽回手,無奈的說。

  他僵硬的回過身,望向滿臉淌血的妻子,整個人已顫慄到不行。“你……騙了我?”

  見他竟像天崩地裂一般,秦畫意不由得驚心。“抱歉,我為了得知真相,為了試探你心頭是否還有我,所以我……撒了謊。”

  他瞬間軟身跪下,不久後竟神情狂亂的仰頭大笑,笑得淒厲無比。“命,這一切都是命啊!”

  “他的眉心——”盈盈忽然失聲尖叫。

  眾人這才瞧見斯聞人眉心上的紅斑正淌出黑血,映著他的癲狂笑容,一廳的人全嚇破膽。

  命,命該如此,無可怨尤。秦畫意虛弱的躺在斯聞人懷裡,聽完他述說自個是如何與老頭交換條件為她續命,她震愕得直搖頭,淚水也滾滾直下,這眼淚染著她七孔流下的血,當真可謂是血淚交織了。

  斯聞人低首瞧著生命正一點一滴喪失的妻子,心如刀割。“秦兒,事以至此,我打算將所有的事都告訴你,就連錦衣衛的機密我也不瞞你了。”

  “什麼樣的機密呢?”盈盈竟好奇的搶問。

  他冷瞥了盈盈一眼,教她渾身一涼,這才閉嘴。一旁的如花則暗自心驚,盈盈不明白錦衣衛的行事,當然好奇想知道,可是她不同,深知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險……“這與……我爹有關是嗎?”秦畫意啞聲問。

  “是的,岳父手中的信是一封關於當今皇帝與生母不倫的證據。”斯聞人道:“已薨的太后不安于室,×亂宮廷,甚至連當年還是太子的皇帝,也受不了誘惑的與她發生了不倫,這事教一太監得知,將此事告知先皇,先皇大怒,找來她質問,逼她寫下×亂不堪的自白內容,秘密將她賜死。

  “本來先皇一怒之下,連太子也要誅殺,可也許是太過怒極攻心,竟在下詔前暴斃,太子雖逃過一劫並順利登上王位,但當年太后那份不堪的自白信後來卻不翼而飛。”

  “我爹手中握著的就是那封自白?”聽到這,秦畫意已能明白了。“可是……爹不是宮中的人,如何……得到此物的?““太子登基後,便將後宮得知此事的人全數誅殺,而當初那個向先皇告密的太監心有不甘,偷偷將這份自白送了出宮,寄給自個在未進宮前的拜把兄弟,也就是岳父,岳父收到後生怕受到牽連,嚇得立即賣掉山東的礦山,帶著你來到杭州經營寶石生意,從此隱姓埋名”可此事關皇家醜事,斷不能洩露分毫,於是錦衣衛受命定要找回此物,經過幾番追查,還是找上了岳父,可是人找到了,咱們卻不敢公然逼問,怕將皇上的醜事張揚出去,只能秘密暗訪。““於是……你娶了我,接近了爹,發生了這之後的每件事……”秦畫意幽幽搖頭而歎,怎麼也想不到爹會牽涉到這種事,難怪引來殺身之禍。

  “原來如此,原來皇上也有見不得人的事!”盈盈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還暗自竊喜能夠知道這種天大的秘密。

  可如花的臉色已經變了,她只知要追查的事是皇室醜聞,並不清楚細節,這會兒乍聞此事,除了吃驚,更是懼怕,得知這種事她如何能活命,定會被滅口的……她不住心驚的瞧向表情泰然的男人,唯有一心想與妻子同去的人才敢將這事公然說出,這男人……顯然已萬念俱灰,只想與妻子真心相隨,她當初怎會癡心妄想以為能取代秦畫意成為他的女人?她真是太天真了!當下後悔不已,為自身安危憂心仲仲。

  “爹當初該將信毀了的……也許毀了就不會有如今這下場了。”秦畫意身上的血越流越多,雙眼充血,視線也越來越模糊,但仍不住為爹與自個不勝教籲。

  “我想岳父雖然不圖為友人平反冤屈,但這封信畢竟是友人拚死寄給他的,岳父是個重義的人,自然仍盡心保留,可惜我職責所在,不得不對他下手,秦兒,我很抱歉,請你原諒……”斯聞人歉意的懷抱著她,拭著她嘴角不斷流出的鮮血,這血就像是由他身上流出的一般,那樣的心酸苦澀。

  秦畫意澹然苦笑,顫然的伸出已然失溫的手,撫上他傷心欲絕的臉龐,他的臉上沾滿由他眉心留下的黑血。“我不怪你……你不是存心的,只是事情真的無可挽回了嗎?爹他……”

  “不,我早做安排了,岳父會『自然』死亡,再被秘密遠送至朝鮮,到了異地,他可以重新生活,不會有人再因這事追殺他。”

  “你是說爹的身子還有救,會醒過來?”她不住驚喜。

  “是的,他只是服藥昏迷,再過一陣子藥力退去就會醒了。他是你爹,我怎可能真的要他的命,當時找到信時,我也只是想秘密將他帶走,不讓岳父受到牽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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