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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驀地,他眉上額心的方寸間又發出懾人紫光。

  她怎能飄遠?!他不允許她消失!這些年來他都小心地看緊她,用心箝制她,防的怕的,就是她的消失。

  他疑惑過自己為何這麼怕失去她?她不過是個奴才,對他既不服也不順從,他甚至還沒佔有過她,但他就是怕,怕她翩然離去的一天。

  「大王,梁山宮到了,請您下轎。」常貴趨前稟報。

  才回神,竟發現自己身處梁山。「寡人有吩咐要上這來嗎?」他凝神蹙眉。

  常貴一陣、心驚。「沒、沒有,不過您下朝通常會直接來到梁山宮……」他顫聲說。

  自從這座宮殿賜給曲奴兒後,大王就日日造訪,無一日作廢。「敢問大王要離開嗎?」他自作主張就將王轎抬至梁山,大王莫非惱怒了?!他頭皮發麻的請示。

  贏政瞪了他一眼。「多事!」人就下轎了。

  他腳步稍顯急促的進到內殿裡,瞧見曲奴兒正安睡于床榻上,一旁宮人見他駕到,正要趨前喚醒她,他大手一揮,阻止了宮人的動作,再一揮,宮人們全撒下,留他一人與她獨處。

  他悄聲走近床,凝視著安逸酣睡的女人。她睡著時看起來極為平靜,整個人發出不可思議的安詳戚,他長長吐出一口氣,戚到自身煩躁的思緒也逐漸平穩下來。

  細細端詳著她,就見她雲鬢如緞,蛾眉淡掃,肌膚質地溫潤細膩得不可思議,如此仙姿嬌容除了仙人以外,從沒見過誰還能擁有,難道這女人真是仙人,也許還可以長生不老……

  「大王?」曲奴兒正好醒來,乍見他失神的模樣,有些訝異。

  「醒了嗎?」贏政聲音出奇低柔。

  「嗯,您何時來的,怎無人喚醒奴才接駕?」她起身要下榻行禮。

  「寡人剛到,是寡人要他們別吵醒你的。」他伸手阻止。

  「大王?」發覺他的眼神落寞,她不由得也柔下聲來問仔細。

  他坐上床緣。「寡人近日又夜不成眠了,想聽你唱曲兒。」她的曲兒是鎮魂曲,總能撫平他激狂的心緒。

  她眨了眼,察覺他今日真有些不尋常。「好。」儘管疑惑,她還是開口唱了一首簡單的民謠。其實她並不擅長唱曲兒,會的也都是一些耳熟能詳的簡單民曲或童謠,著實不明白,大王為什麼會喜歡聽她唱這些平淡無奇的曲兒,他若想聽曲兒,大可召來詩班,那曲兒才算高段,才顯悅耳。

  贏政闔眼聆聽,聽完一曲又一曲,直到曲奴兒有些口幹了,他才道停。

  「今日這曲兒,寡人睡不著。」他睜開黑眸,歎說。

  「那奴才起身讓大王躺下,再繼續唱幾曲……」

  「不用了,寡人不睡了。寡人問你,你住在宮裡可舒坦?」他忽而凝視她後問起。

  曲奴兒微微擰了眉,不解他這麼問的用意。

  她尚可以忍受他無法無天的專橫,但面對他的柔情似水,竟不知要如何響應。

  「奴才在這宮殿裡無人可伺候,悶得慌。」她坦言之。

  被強逼住進這座宮殿裡,既是宮殿的主人,誰敢指使她做事?相反的,這宮殿裡數百宮人反而還都得聽她這「內侍宮人」的命令行事,這裡面可不乏官階職等比她高的人,但見了她的面,無不磕頭行禮,不敢有一絲怠慢,只因她是大王的男寵。

  唉,其實她清楚,這些人表面上恭敬她,私底下卻對她極盡不齒,將她形容成禍國殃民的妖人,在這樣的環境裡,她又如何能舒坦得起來?

  「悶嗎,真的很悶嗎?」贏政立即關切的問。

  「悶。」

  他瞬間臉色大變。悶……之後就想走了嗎?一想到這,他完全慌了。「別悶,寡人給你找些樂子,要不我們廣開筵席,縱歌跳舞,熱鬧解悶?不要?那寡人帶你上趟隴西、北地,我們一路巡行刻石,將寡人的事蹟刻下,讓天下人皆知,也順道遊山玩水,看盡六國故地風光。」見她搖首,他又說。

  「不,奴才並不想陪大王去巡行刻石、遊山玩水。」曲奴兒還是搖首。

  他心更慌。「那你要寡人怎麼做?」

  「奴才希望您做的,您就會做嗎?」她不禁仰頭直視他。

  「當然。」他急切的頷首。

  「那麼奴才要您放棄殺戮,放棄並滅他國,您做得到嗎?」

  「什麼?!」贏政臉色丕變,震怒,登時轟然起身,怒視著她。

  「您做不到是吧?」她無所懼的仰望著他的怒容。

  「你想滅了寡人的野心?!」他的怒氣頓時高漲了起來。

  「奴才只是不想您造那麼多的殺孽。」

  「大膽!」贏政勃然大怒。

  曲奴兒依然無懼。「是大王說願意答應奴才所求的。」

  「你!」他怒極,雙手負後,來回疾步走著,驀地又頓下,指著她,怒不可遏。「你以為寡人會胡塗到寵一個人寵到放棄一統江山嗎?作夢,你作夢!」他朝她震耳大吼。

  她無奈,只是娣睨著他不語。

  他更怒。「寡人一生求的就是統一六國稱帝,受萬民景仰朝拜,而你竟敢要寡人滅了雄心壯志,簡直罪大惡極!」他趨前攫起她的雙臂,黑瞳冒火。「別忘了那妍夫人的下場,你莫要步上她的後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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