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淺草茉莉 > 妒行天下 | 上頁 下頁


  這一吼,盧陞驚懼,馬上朝她低聲道:「我先走好了,回頭等爹不注意再過來找你。」匆匆說完這兩句,便跟著盧信剛屁股後走了。

  她擰了擰柳眉,瞧來這人也是個靠不住的,還是得靠自己了。嘴一撇,她轉身回死牢裡見爹去了,為瞭解案情,很多事還得親自向爹問個仔細才行。

  她走了後,屋裡的驀允離開窗邊,蘇槽替他將窗子關上,回頭恭謹的問:「殿下為何允她查案?」這不是為自己製造麻煩嗎?

  驀允在案前坐下,潔淨無垢的長指掀開茶碗蓋,聞著撲鼻而來的茶香。「這總督府用的茶葉,倒都是好茶,不輸攝政王府所用的。」他沒直接回答蘇槽的話,反而說起茶來,但卻又是一口沒沾,任茶冷去變澀。

  蘇槽見狀不再多問了,因為主子已給答案了。

  主子來得匆促,盧信剛也湊巧不在山東,聞訊才趕回,接待主子的事只能交由屬下來辦,這才會生出迎錯人又找個死囚要給主子暖床的荒唐事。雖說盧信剛那兩個手下奇蠢無比,甚至牽連上刺殺之事讓盧信剛直接捨棄了,但可以確定的是,兩個屬下肯定來不及打聽清楚主子的喜好,只能將總督府平日裡用的好東西拿出來招待,而這東西有多好,就能看出盧信剛過得是什麼樣的生活了。

  眼下瞧這總督府上下裡外,明著看似樸實,但仔細去瞧處處透著奢華,人說天高皇帝遠,民少相公多,就是這道理……

  瞧著面無表情的主子,他暗忖,盧信剛的總督府怕是地基要不牢了,那姓春的丫頭正是主子拿來敲筋打骨的棒子。

  「蘇槽,那邊還有消息傳來嗎?」驀允突然問。

  「目前還沒有。」蘇槽神色一緊,馬上搖頭。

  「哼,那就是還死不了。」

  「那……咱們是不是仍天一亮就走?」蘇槽小心的問。

  「急什麼?等他真正要死了再說吧。」

  「是……」蘇槽暗歎,事實上主子這趟來山東不為別的,正是要前往泰山去見一個人,這人正是八年前出家的順意侯,驀寧,如今法名為恒能。

  順意侯歸隱佛門一事,為顧全長公主的顏面並未宣揚,所以外頭皆以為順意侯已死。

  然而,日前主子突然接到恒能大師病危的消息,立即由京城趕至山東要前往泰山,這總督府只是路過罷了,並沒有多逗留的打算,但卻發生刺殺以及春家次女為父喊冤之事,誤了主子一些時間,只是主子似乎也不急……

  唉,主子對於這個拋家棄子多年的爹,心結依舊是難解的。

  「對了,本王允那丫頭十天查案,這期間派人遠盯著即可,不用出面限制她任何行動,本王倒想瞧瞧她能翻出什麼浪來。」驀允本沉著的臉,這時嘴角淺揚,笑意深沉了。

  「是,等十天過後,咱們便知那丫頭是不是說了大話。」蘇槽也低笑了,這丫頭大言不慚能翻案,殊不知春冬山這案……他搖頭,若猜得沒錯,主子讓她玩是想給盧信剛一個警惕,讓他的日子別過得太安逸,忘了本分。「敢問殿下,十天后,那春芸姝您打算怎麼處置?」他忍不住好奇的問上一句。

  驀允的笑意轉為殘酷。「不過是根打腳的細棍,時候到了,用不上了,便折了當廢柴燒了吧。」

  時間有限,第一天春芸姝只花了半天的時間便翻閱完與春冬山案情相關的所有卷宗,下午親自查問了有牽連的人,細問了供詞,多方比對後終於大致瞭解所有的事。

  春冬山會被問罪,起因為朝廷每年會撥款給申報貧瘠的地方政府,山東開發不多,民生尚且困苦,朝廷固定會給山東減稅,每年還給銀兩紓困,但五年前他接了山東巡撫一職後開始建設山東,在沿線的濟寧和臨清開發漕運,由於漕運的發展極好,山東的商務因而繁榮起來,照理不該再申請朝廷補助,但五年來他仍不斷向朝廷要錢,此事讓人揭發,他立刻遭到彈劾收押,而這事原本只問罪他一人,責他瀆職罷了,但後來居然查到他官宅裡藏有大批的金銀財寶,這涉貪明顯,案情重大,以致累及家人,除已出嫁的長女春湘茹外,一律處死。

  查案期間,驀允准許春芸姝可以隨意進出牢房,所以她晚上回死牢裡睡,與爹討論白天的收穫,等隔日天一亮再外出繼續查案,而她曉得驀允表面上沒派人跟著她,但自己的一舉一動定是在他的眼皮底下,他根本不怕她逃,因為牢裡春家那三人的性命還捏在他手中,他自是不擔心她會消失,況且,她若想逃當初選擇苟活就好,根本不必多要這十天。

  晚上春芸姝問:「爹,為何山東明明脫貧了,不需再受朝廷接濟,您卻還是持續向朝廷拿錢,還有被搜出的大筆錢財又是怎麼回事?」

  「山東靠著漕運的收入雖然不再窮困,但那僅限於商業繁榮,耕作田地的開墾仍需要錢,而靠商運得到的錢雖能貼補農務的開發,但速度慢,若繼續受朝廷補助,山東離真正脫貧會更快,因此爹才會繼續向朝廷伸手要錢。至於在府中搜出的鉅款,爹根本不知這錢哪來的。」

  山東已能自給自足,春冬山卻還是向朝廷要錢,巡撫官宅又被搜出錢來更是事實,如此罪證確鑿,春家人是難逃死罪了。

  春芸姝評估著案情,爹欺騙朝廷要錢之罪恐怕是沒得平反,可是爹堅持自己沒貪污,搜出的錢不是他的,這表示有人刻意誣陷,既是如此,她就朝這方向去查,首先要看爹倒臺後誰最為得利?

  「爹可有仇人或政敵?」

  春冬山眉一皺,「我一生正直,對人雖有得罪,但絕對講理,不曾惡意害過人,要論仇家應該沒有,至於政敵,自我接任山東巡撫五年來,政通人和,對待下屬公正寬厚,從未聽人抱怨過什麼。」他想了想又補充道:「唯一與我官職相當、能互為影響的只有總督盧信剛,但我倆相識超過三十年,私交甚篤,兩家兒女更是訂親多年,他應該沒理由害我。」

  春芸姝因而陷入苦惱,明知案子有問題卻不知從何處查起。

  第二天她苦著臉來到已經被封的巡撫官宅,想瞧瞧能否在裡頭找到什麼線索翻案,官宅的外頭有人把守不許任何人進出,可她得到驀允的允許,所以能進去。在沒有人攔阻下,她走進官宅裡,此處占地不小,但建物裝潢儉樸,瞧不出有豪奢之處,就如她這幾天向百姓打聽的一樣,春冬山為官清廉,不可能貪污。

  她走進春冬山的書房,站在裡頭瞧著書案後的那面牆被鑿了個大洞,據悉錢就是由這裡挖出來的。

  嘖嘖嘖,她搖著頭,不可思議書房後頭有個暗房藏了大筆的錢,而爹居然不知道?

  她沉思著這件事,腳步慢慢向外走,走著走著看見一座閣樓,福至心靈的往裡去,一推開門,她馬上知道這座精巧的住處是屬於誰的了。

  是自己的,不,是原主春芸姝的閨房!

  她瞧裡頭翻箱倒櫃一片淩亂,應該是抄家時被弄的,但還是瞧得出原本的佈置雅致,她特別看了一下原主平日穿的衣物,發現顏色樸素的居多,不見任何鮮豔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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