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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千眠怔愣住。要她說什麼呢?她和順生也不過說過幾次話而已。

  「少……少爺,您不是要出門嗎?小的這就去備馬──」順生緊張道。

  少爺一旦決定要做的事,任誰都無法阻止,既然無力回天,落跑無疑是最佳選擇,他萬般不想參與自己「被賣掉」的過程。

  「不急,你留下。」肖淨官慢條斯理道。

  脫身無望,只好硬著頭皮留下。順生哀怨垂首,無力面對千眠,更不敢多看肖淨官一眼。

  「你覺得我這個主子怎麼樣?」

  「嗄?」

  「回話,我在等著。」墨眸帶笑看著千眠。

  「聽說您是個好人,大家都很喜歡您。」很保留的說法。

  「聽說?」俊眉一挑。「那你個人認為呢?」

  「奴婢……」有所顧忌地瞅他一眼,欲言又止。

  「『說假話要花腦筋,很傷神,會短命』,所以實話直說無妨。」他笑道,故意將第一次見面時,她曾經說過的話搬出來。

  沒想到他竟會記得她說過的話,千眠雙頰窘紅,差點就要脫口說出心裡真正的想法──不行不行,她總不能把偷偷罵了他十年的話真的說出來吧!

  偷偷瞄他一眼,內心掙扎──不對不對,現在似乎不是「翻舊賬」的好時機!

  「怎麼?說實話也需要這麼『花腦筋』嗎?」肖淨官笑看她忽青忽白的俏臉,逗弄人的意圖十分明顯。

  「奴婢入府不久就被編派來伺候少爺,對少爺自然認識不深。」她的回答很保留,至少算誠實。

  他是好主子也好、壞主子也罷,現下她只關注一件事,就是──他到底要不要讓她進屋啊?她的手好酸!難不成他真打算讓她一直捧著這盆水,站在門口跟他聊天?

  肖淨官定定看著嶽千眠,如盯上獵物的猛鷹,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明明眼中閃著叛逆的眸光,卻又堅持卑微順從,她心裡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他猜想,也許她骨子裡根本沒把他當主子看待。

  是因為她生性刁蠻?還是另有原因?

  他在估量她,同時心裡明白,她也在積極估量他。

  「你……真的對我沒有任何想法?」

  「是,少爺。」

  「可是我對你倒有想法。」

  「啊?」怔。

  「尤其是經過昨夜之後。」

  「咦?」千眠心虛。「昨……昨夜怎麼了嗎?」她根本記不得了。

  「你說『你必須跟著我』。」

  「奴……奴婢哪有這樣說?」雙頰脹紅,急聲反駁。

  肖淨官好故意的笑臉,道:「昨晚三更半夜,你明明特地跑來這裡告訴我『你必須跟著我』,現在你又否認,難道你是故意要唬哢主子?」

  聞言,千眠整張臉更加火紅。昨夜,她在淨心園不小心睡著了,一覺醒來,她人確實是在淨日園裡沒錯。

  她究竟是怎麼來到他房前的?又是否說過什麼?

  她完完全全不記得了。

  「所以,我的想法是,發揮身為主子的責任,給你一個可以『永遠跟著我』的機會,如何?」他曖昧眨眼。

  一旁,順生直冒汗,猛搖頭。他很想開口提醒千眠別掉入主子設下的陷阱,但又不敢真的出聲,只能急如熱鍋上的螞蟻,眼睜睜看著心懷鬼胎的主子爺朝千眠勾勾手指,示意她走近窗邊。

  千眠臉色一沈,輕輕搖頭,悶聲回應道:「不可能,沒有人是可以『永遠』待在另一個人身邊的。」生老病死、離合聚散,人們總會有分開的一天。

  「我說可以就可以,誰敢有意見?」他口氣強硬起來,對她臉上閃過的那抹淡淡悲傷感到很刺眼。

  「如果少爺您是想用契約綁住奴婢……」

  「我不會用契約綁你。」

  肖淨官的視線緊瞅著她,眼底閃爍的光芒令她心裡頭發顫,直覺地想抗拒。

  「我只要你嫁給一個人。」

  「您……要奴婢嫁人?」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是的。」肖淨官又勾出那漫不經心的笑容。「我很中意你,也覺得留你在身邊伺候似乎不算太糟,所以,如果你願意嫁給順生,那就再好不過了,『一舉兩得』不是嗎?」

  轟!剎那間,千眠耳鳴眼花,什麼都看不見、聽不清。此刻,她發覺自己的心被他緊緊揪住,泛著疼,卻掙不開。

  他怎麼可以這麼無賴?!十年前,他一時興起的「捉弄」,已經嚴重左右了她十年,難道他又想再來一回?命她嫁人,他憑什麼?!只因為他高興?只因為他是主子爺?

  捧著水盆的手激動顫抖,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

  見千眠始終不回話,肖淨官微笑的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眸光。

  「怎麼?你不願意?」

  「是的。」千眠高昂下巴,強忍住憤怒的淚水,執拗地迎視他。

  「你嫌棄我家順生?」

  「奴婢沒有。」

  「那就是嫌棄我嘍?」所以不想跟著順生留在他身邊伺候。

  「……」

  「默認了?」

  「您是主子,奴婢『不敢』嫌棄。」酸死人的口氣。

  「那麼,你就是肯嫁他嘍?」他硬拗她,顯然陳年老醋都酸不死他。

  「奴婢沒這樣說。」

  氣氛僵默,兩人對峙。

  一旁的順生簡直欲哭無淚,毫無發言空間。喂喂,他好歹也是待宰的受害者之一,都沒有人來顧慮一下他的感受嗎?

  千眠雙頰氣鼓鼓的,執拗地瞅著肖淨官瞧,兩顆眼珠子像是隨時會跳出來殺人。

  「你現在心裡一定正在數落我這個主子吧?」肖淨官跳上窗臺橫坐著,擺明瞭打算和她繼續耗下去。

  「奴婢不敢。」她咬著牙,口是心非。

  小焰苗被點燃了!正迅速竄燒蔓延。

  她的手越抖越厲害了,是水盆端太久了吧!一定是……

  她努力說服自己,小火苗並沒有要燎原的跡象,她還是很鎮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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