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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這種花,因為是天下至毒,皇宮裡早就不栽種了。我聽說只有豫王府的花圃裡還種著幾朵,因為豫王爺似乎極偏愛這種花。」她淚眼迷蒙地捉緊他的衣襟,急切問道:「你中毒多久了?咱們得設法在千夜之內解毒啊!這世上一定有人能救你,一定有人能救你的!」

  「你問我中毒多久了嗎?」棠絕歡冷冽而淒幽地笑。「二十五年前,我母親懷胎八月之時,被迫服下千月奪魂醉——母體中毒,禍延胎兒。以致我尚未出世便已身染劇毒。」

  慕容含情瞠大含淚的水眸,顫抖地以手捂住唇;避免自己驚呼出聲——他母親懷胎八月之時,被迫服下千月奪魂醉?他尚未出世便已身罹劇毒?怎會有人狠心迫一個孕婦服下世間至毒,一舉毒害兩條命?而隱蔽在背後的,又會是一段多麼慘絕人寰的往事啊?

  而他被這至陰至寒的奇毒折磨了二十五年……想到他所身受的苦楚,她熱淚盈眶,心痛得無法言語。

  「就因為我體內的毒是先天之症,根附骨血之中,以致我血脈均含劇毒,才會散發出千月奪魂醉的奇香。」棠絕歡矜冷而淡然地說著,仿佛他說的是別人的事。「身染千月奪魂醉劇毒的人,活不過子夜,而我之所以能夠活了二十五年,是因為先師舍去一身功力,將內力過給了我,才讓我有足夠內力抵抗體中寒毒,可是先師卻也因此六脈盡斷,氣竭而亡。臨終之前唯一遺願,是要我為先母報仇!」

  「報仇?」慕容含情蓮眸中含著水濛濛的霧氣。心,好疼呵!「擁有千月奪魂醉這種毒花的,只有我慕容皇室和豫王府,你的仇人是皇室還是豫王府?」

  棠絕歡凝然不語,沉入黑暗的冰瞳只是幽幽忽忽地看著她,神色肅冽得教人心悸。

  慕容含情一顫,心中突然漫過一股淒側欲絕的悲哀——她是皇室九公主,是豫王府未過門的小王妃,不論他的仇人是慕容皇室或豫王府,都和她脫不了於系!

  真相終於大白!他擄劫她的目的——不為財、不為人,竟是為了不共戴天的弑母毀師之仇!

  在震驚和心痛的迷霧裡,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蓮眸中閃出了希冀的光。她屏息,小心翼翼地問:「你說你師父將全身功力過給了你,那你可以用內力抵抗千月奪魂醉的劇毒,不會毒發而死,是不是?」

  看著慕容含情因祈盼而發光的小臉,棠絕歡冰冷而淒絕地笑了。

  「我師父散盡功力,賠上性命,本是要為我逼出體內劇毒,卻沒想到反是將劇毒逼入了我的五臟六腑,深纏於經絡百脈之中,若非遇到西鉻尊主,教我修習拙火禪功,只怕我早化為一堆白骨了。」

  「西鉻尊主?」慕容含情驚詫地間:「是西鉻那個棄位出走、不知所蹤的世尊皇佛爺嗎?」

  「沒錯。他貴為轉世活佛,出身于『拙火定』的禪門之中,生來即有控制火焰的異能,他教我修習拙火禪功,希望我能用至剛至陽的三昧真火去壓制體內至陰至寒的冰毒。」

  慕容含情捂著心口,隱含希望地問道:「那拙火禪功可以化解你體內的寒毒嗎?」

  可惜,棠絕歡的回答卻完全粉碎了她的希望——

  「你聽過飲鴆止渴嗎?我體內的毒是先天之症,根附於骨血之中,驅不出化不掉,世上縱有仙丹妙藥、再世華倫,也解不了我體內寒毒!勉強用真力壓制毒性,只是讓劇毒侵害更深。」棠絕歡低幽的嗓音輕蕩在竹屋之中,宛如鬼魅輕喃。「瞧見我眉間血痕了嗎?這表示毒入眉心,魔毒即將入腦,我已無多少時日可活了。」

  宛如晴天霹震,震得慕容含情魂魄盡失,她神智淒茫飄忽地望著棠絕歡,整個人宛如癡了、傻了。

  她方才聽見了什麼?他已無多少時日可活了?

  棠絕歡望著她迷惘無助的嬌顏,冰瞳中閃過了一抹飄忽的痛楚火焰——是該讓她走了,趁她尚未泥足深陷之前……不管他和豫王府有多少恩怨,他曾向自己立警——絕不折毀這朵傾世紅蓮!

  「我體內的毒性積纏年深日久,已經侵損百脈、五臟俱傷。如今只要一逢新月之夜子時,毒性發作,我便會功力盡失。」他伸手輕撫她清靈絕麗的臉蛋,溫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淚珠。「我給你一個逃走的機會——今天下晚子時一到,我體內的毒性便會再度發作,那時的我宛如廢人。如果你可以駕馭得了『赤火』,它便會帶你離開山谷,這一個夜裡,你能逃多遠便逃多遠。因為天一亮,我體內的毒性消褪,我便會去追你回來。畢竟你是我報仇的最佳棋子,我不會輕易讓你回到楚逸安身邊!」

  慕容含情蓮眸渙散,眼中盈滿清淚,迷蒙地望著他。「報仇……」她迷惘淒喃,椎心的痛喚不回走丟的三魂七魄……他活不久了?他就要從這個世間消失,而她再也看不到他、摸不著他了?

  淒涼破碎的一顆心呵,如何再拾掇拼湊起原來的完整?她好痛,而誰來救她逃離這種心痛?

  他活不久?活不久了!

  「是的。報仇!」棠絕歡空洞虛無的暗眸裡燃起一股決絕的烈焰,一種毀滅般的狂野,卻又顯得異常淒涼迷魅。「我要殺豫王爺,毀豫王府!我要讓豫王府的人,全都不得善終!」

  拼卻沉醉,一晌凝情終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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