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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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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人伸手捉住金玉簪,猛力拔了出來,鮮血噴濺而出,他卻恍若不覺地盯視著蹙眉咬唇、面色慘白的慕容含情。 簪傷深約半寸,流血雖多,卻是皮肉之傷,傷得不重。可他的心,卻奇異地被傷得很重,有一種說不出的痛——原來她,摔了跤是假的,扭了腳是假的,想殺了他倒是真的! 這一簪,刺醒了他的神智,也完全讓他從意亂情迷的魔障中走了出來,那紊亂的心顫與悸動已全然消褪——他的心,再度回到冰封雪鎖的孤絕之中。 「想殺我?沒這麼容易。你儘管試好了!」他神色古怪,聲音中有一種奇異的暗啞。「我和老天爺掙命,搏了二十五年,連老天爺都收不了我的命,你當真以為你殺得了我?」 慕容含情手撫心口,想忽略胸中的疼痛與罪惡感……她沒錯,他是萬惡不赦的劫匪——殺他,只是想為已死的人討回一個公道! 可為何見他傷得不重,她心中卻莫名地松了口氣,怦跳著一種連自己也不明白的欣喜……她是真的想殺他啊! 「當我決定和你走時,除了想保住其它人的性命,更是為了要殺你……」慕容含情坐直身子,玉眸飄忽而幽邃地望著他,冷冷道:「我也知道殺你不容易,可是我總得為死去的禁衛軍及侍蓮報仇!」 青衣人神色變幻,深沉寂寥的眼中掠過一抹淒涼。 他緩緩走近慕容含情,冷魅低語道:「既然這麼想我死,這一簪便不該刺錯了地方。」 將金玉簪塞回慕容含情手中,他握著她的手,將金玉簪對準了自己心口。「想我死的話,你該刺的地方是這兒!」低低含闡的聲音,無息無溫,像一縷來自幽冥的魅惑。「只要用力刺下去,你就可以為死去的禁衛軍及那小宮女報仇了!」 慕容含情顫著手,渾身發冷。她聽出了他話裡的淒絕與蒼涼,一種厭世的蒼涼——他,是真的想讓她殺了他! 一種莫名的痛楚沒來由地揪住了她的心口,她深深吸了口氣,想抑住那股疼得慌的心悸——不,她不能心軟,為了替侍蓮報仇,也為了逃出這惡人的魔掌,她一定得殺了他! 心隨意轉,她素手抖顫,卻毫不猶豫地將金玉簪往前一送,抵住了青衣人的心口。 雷聲轟隆,廟外大雨滂淪。一道閃電劃過天際,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青衣人寂落欲絕的眸—— 那眸中,有著貫不可及的孤寂與絕望,仿佛生命於他,毫無可戀! 慕容含情望著他,再一次失了心神。她終於明白,為什麼在荒野中初次見到他時會心悸失措了。不是因為他絕俊神秘的豐華,也不是那股在胸中盤據不去的似曾相識感,而是他幽邃無底的眼…… 那是一雙冰封雪鎖的眼,仿佛有著冰結的寂寞孤絕,教人看了,胸口泛起微微的疼。是怎樣孤獨黑暗的心扉,才會有這一雙深不可測、了無生趣的眼? 她纖手微顫,「鏹」一聲,金玉簪落了地,斷成兩截。她恍恍惚惚地看著青衣人,不明白胸中那股欲淚的淒惻與痛惜從何而來?也不明白為什麼會感到一種焚心的迷亂……可她明白,她絕對殺不了這個人——因為這個人,讓她第一次懂得了心痛的滋味——而她,甚至連他的名字都還不知道! 雷雨交加,藥王廟中卻是一片寂靜,仿佛連空氣也凝止了,只有他們彼此的呼吸聲在暗夜中回繞著,像一種濃重壓抑著的幽昧情愫,迷離卻又悸惑不清…… 「你不是想殺我嗎?」驀地,青衣人低暗沙啞的嗓音驚破了這迷魅的一刻,也驚醒了流轉在兩人之間那似有若無的情愫。「為什麼不動手?」 慕容含情垂下扇羽般的長睫,望著掉落地上斷成兩截的金玉簪。她的手仍被他握在掌中,卻是誰也沒想到要放開——仿佛這樣執手,便是一生的牽絆! 「侍蓮六歲時便人了宮,是我的貼身宮女,自幼服侍我長大,是這世上和我最親近的人。」她幽幽他說,美眸中有著止不住的哀傷。「你不該殺了她的。」 青衣人身子一震,暗眸中閃過一絲掙扎的光芒。 慕容含情神色飄忽,低響歎息如耳語,「殺你,是想為侍蓮報仇……可我,下不了手……你問我為什麼不動手?我,我也想問我自己……為什麼不動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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