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裴意 > 如夢誓 | 上頁 下頁 |
| 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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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午門的鐘鼓悠然而起,正陽門東西的鐘樓、鼓樓遙相呼應著,一時間整個紫金闕的八旗內城似乎都籠罩在驚天動地的鐘鼓聲中。 午門外空曠的廣場上,萬杆旌旗獵獵隨風招展,八旗軍將士隊列整齊,軍容威武壯盛。 額豪頭戴紅盔,寬大的披肩下穿一身炎色鑲白邊戰袍,腰束金鑲紅寶石腰帶,墨漆般的星目凜然閃爍,在冬陽裡顯得十分精神。 太皇太后和年幼的皇帝坐在黃緞御座上,四位輔政大臣及京裡的王公、貝勒、貝子和六部九卿官員,簇擁在右掖門前,分別跪立兩旁,為出征將官送行。 內院大臣奉直滿蒙漢三體敕書,授大將軍帥印、天子劍。 被任命為平北大將軍的武宣親王額豪上前跪倒,雙手恭受帥印及天子劍。 戶部從銳建營調來一千三百名軍士,抬著酒罈至各軍前,一碗碗斟了,遞到出征軍士手中。 小皇帝召額豪至御座前,親賜禦酒,額豪跪受叩飲。 一大杯茅臺下肚之後,額豪更加顯得精神煥發、神來照人。他叩受皇恩之後,回過身來,面對著紀律嚴明的大軍,將酒杯一擲,大喝一聲:「三軍出城!」 軍士們一齊舉碗,將酒一飲而盡,然後擲碎酒杯,哐啷的杯碎聲登時響徹了大和殿廣場。 大軍開拔,數百隻角螺仰起向天,齊聲高鳴。小皇帝親自送出午門,文武百官跪立兩旁送行。 幾十萬京師黎民都簇擁到正陽門外新設的綢幃外瞧熱鬧兒,家家戶戶設香案,擺著酒肉,歡送王師出征。 而帆齡和朱心同就擠在萬頭鑽動、聲音鼎沸的人群之中,等著送額豪一程。 額豪騎在火炭龍駒上,率領大軍出了正陽門。 他望著道路兩旁擠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在擁擠紛亂的人潮中,一眼就瞧見了帆齡。 他凝目,深深注視著帆齡。那專注而深摯的眼光,就仿佛要將她窈窕嬌柔的身影,及盈盈如花的臉龐,深深地烙印在他的鬧中、心裡。 帆齡望住他,隔著重重人群,她眼中隱隱浮現淚光,臉上卻粲粲然亮出一抹笑靨。 那笑靨如此耀眼璀璨,像寒雪裡的花光,傾盡所以的明媚和嬌妍。 額豪胸口一酸。他懂,他懂得那個笑容裡的意思——她是要讓他安心、要他不必惦念著她,她會好好照顧自己。 他懸惦而緊繃的心弦鬆弛下來,神色柔和了,眼光裡涵納著深情和依戀。 他微微笑著,向她緩緩點頭,表示知道了她的心意。 螺角聲聲吹響,催促著大軍的行程。額豪不舍地移開目光,昂然抬頭,再沒有任何遲疑躑躅,率領著大軍出戰。 「他走遠了,不必送了。」 眼看著額豪騎馬遠去的身影,朱心同護著帆齡,不讓蜂擁如潮水般的人群推擠到她的身子。他溫和地道:「我送你回王爺府吧!」 「你讓我再送送他。」 帆齡聲音哽咽,一瞬也不瞬地看著額豪的背影。「我要看著他出城……你讓我看差他一直到再也看不見他的身影為止……」 她望著額豪漸行漸遠的背影,望著迤儷而去的各營大軍,泛漫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再也無法遏制。 她含淚抬頭,只見碧茫的蒼穹中,掠過一隻蒼鷹,輕捷地向北飛去,刺目地飛盡了整個孤獨的天空。 鷹飛九霄,恍若他出征的身影,行向千里之外——這一去,便是天涯。 墜葉紛紛,飄香堆砌,千頃的春花在一夜裡,寂寞地催開了相思。 一雙燕子,在新綠的柳枝間穿梭飛舞,銜著夾帶花瓣的芹泥,在岑寂已久的梁椽上築巢,忙得不亦樂乎。 「郡主,你瞧,燕子回來築巢了。」一個丫鬟推開書齋裡的簾櫳,驚喜地叫了起來。 「燕子回來,春天也就來了,怪不得昨兒個西花園裡的春花,在一夜裡就全都開了呢!」 帆齡慵懶地望向書齋外的院落,只見藤蘿秋千架上,滿綴著嫩紫嫣紅的花朵。秋千晃動中,篩下了重重花影。 「二月是百花盛放的季節,難怪古人要稱二月為『花月』了。」丫鬟揭開香盒,在金倪香爐內,添上了瑞香,香氣氤氳一室。 「郡主,你的生辰也在二月,不知道今年王爺能不能夠趕回來為你慶生呢?」 帆齡靠在窗前的幾上,鋪紙研墨。她拿下雲龍筆架的紫毫中楷,在雪白的宣紙上秉筆揮毫,臨摹著窗外景色,潑墨為畫。 「會的。王爺去年出征前就和我約定了——今年二月十五,我的生辰之日,我們要團聚相見。」 她眸中蘊著朦朧情思,神情恬淡,回答丫鬟的語氣卻是輕柔而堅定,絕無絲毫憂慮或懷疑。 一年了;一年來的歲月,夢寐相思,漫漫悠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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