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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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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鑼灣避風塘 商無憶和殷詠寧走在防波堤上,注視著月夜下的港灣。各式船隻和遊艇泊在塘上,在海潮中發出輕微的聲響。 沿街的屋舍都已岑寂,但海港的燈光仍然燦爛輝煌地閃爍著。 「你知道嗎?大海的味道,在新月和滿月時是不同的。」殷詠寧深深吸嗅著空氣中腥堿的海風氣息,抬起頭來看著檸檬般的半弦月光,朦朧、暈淡而神秘的月色浸透了他們兩人一身。 「以前我在臺灣時,也是住在海邊,我很喜歡海的味道。」 她側過臉,向著沉默的商無憶綻開一抹甜蜜的笑容。 「所以我在香港這幾天,每天都會來看海。而香港的海好熱鬧,來來去去的船隻和徹夜燃燒的燈海,讓人好像在黑夜的海裡看到了一顆熠熠發光的珠子──我終於明白香港為什麼會被稱為東方之珠了!」 她雪淨的容顏沐浴在月光之下,清新脫俗得令人屏息。「香港真的好像一顆會發光的明珠,徹夜不熄的燈火,把黑夜照耀得比白天還要燦爛美麗。」 「香港是個不夜城,也是個機會之島,只要肯努力,人人都可以在這個島上竄出頭來。」商無憶霧碧的眸子漾開如深幽的湖水,冷冷沉沉,闇不可測。「是這樣的燈火輝煌及充沛的經濟活力,造就了香港的美麗與繁華──可是面對著九七的陰影,一旦香港的經濟崩落,這顆東方之珠,就會像地上一顆毫不起眼的石頭般,失去它所有的光彩與價值。」 他回過頭來,注視著殷詠寧,神色幽沈冷漠,微皺的眉頭似乎鎖住了一種隱密沉重的負荷。「而我,不能讓恒憶集團跟著香港一起沉了。」 「你對香港的未來這麼沒信心嗎?」殷詠寧好奇地問,然後漾開一抹歉意的笑。「抱歉,我不是香港人,不能瞭解九七對香港的影響──我只是覺得奇怪,為什麼你認定香港會沈呢?」 商無憶沉默,凝望著避風塘裡停泊的各式船隻,眼神深冽迷離,仿佛隱藏著不欲人知的秘密心事。 「我不是認為香港一定會沈,而是恒憶集團對我有著像生命一樣重要的意義,我不會拿恒憶集團去搏香港不可知的未來。」半晌後,他終於開口了,冰沈的低語沒有著落,仿佛隨時都會消散於空氣之中。 「就算會造成香港經濟上的衝擊,就算會讓許多人傾家蕩產,我也要保住恒憶集團。」 暈藍般的月色映照著他冷峻高貴的俊美容顏,看起來既遙遠又疏離,而他毫無溫度如暗夜旋律般的清寒語調掩抑在浪聲之下,是一種能夠凍結心扉般的冷。 一瞬間,殷詠寧又感覺到兩人之間那無法跨越的距離。這一刻,她感覺他離她是如此之遠,無法懷抱,無法接近。 她抬起頭來,望著他深海般無垠無底的眸,那霧綠色和深墨色融合的波光,在神秘闇邃中竟隱隱含著一種不為人知的憂鬱和孤獨。 殷詠甯屏息,宛如被他冰鎖的眼綰住一般,一股心疼的情緒從胸中泛漫開來。 眼裡的光會漾起心泉的秘密──看著他的眼,她仿佛聽到了他內心裡,寂寞敲響的回音。 「你的眼神,為什麼如此寂寞?」她情不自禁伸出手,撫上了他的臉,纖細嫩白的手指輕掠過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額。「你看起來,為什麼這麼不快樂?」 這個舉止優雅,丰采出眾,看似完美得無懈可擊的男人,在他那高貴無瑕的外表下,有著一個不為人知、不容人接近的寂寞靈魂。 商無憶一震,捉住了她細瘦的手腕,不讓她碰觸自己的臉──因為她的撫觸,仿佛可以觸到他的內心。 「別靠近我,別研究我。」他的聲音闇沈微啞,清冽的眼裡亮起了警告的光芒。「不要逾越了你不該跨越的分際。」 在他冷冽而無情的眼光下,殷詠寧只覺像是有只無形的手揪緊了她的心臟,壓迫得她幾乎窒息。 「人家都說眼睛是靈魂之窗──而我從你的眼裡,看到了一個寂寞的靈魂。」 她澄澈晶瑩的眼一瞬也不瞬地望著他,像要直直望進他的瞳眸深處裡去。 「當一個人直視著另一個人的眼時,他無法說謊,無法隱瞞任何事。所以你的眼睛,隱藏不住你的寂寞。」 她用沒被捉住的另一隻手,輕輕覆上了他的心口。「我知道在你極深極暗的心裡,有著不能碰觸的傷口。而我只想知道,像你這樣一個站在世界頂端的人,為什麼竟會如此的不快樂?」 商無憶眼神攏上了一層深不可測的寒霜,被她溫暖手心覆住的心口暗潮洶湧,他不自覺地握緊了她纖細瘦弱的手腕,神色肅冽得令人心悸。 「你想揣測我的心嗎?為什麼對我充滿了好奇呢?」他氣息冰冷,盯著她澄澈如水的眸,陰鷙幽沈地道。「為什麼不顧一切想探索我的心事呢?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卸下我的心防了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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