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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南天壇是中濴歷代皇帝登基之處,太后和泓帝決定祭神,求諸神護佑泓帝這個當朝天子,以壓制鳳翔皇子的天子之氣。

  太后和泓帝率領諸嬪妃,各大臣登南天壇,在祭樂聲中,卻見一道修長優雅的身影緩緩走上了南天壇。

  「六皇子,你太過放肆了。」太后見鳳翔皇子竟敢打斷祭神儀式,怒叱道,「誰許你上南天壇來的?來人啊,將這大逆不道的六皇子給我押了下去!」

  可她連連呼喊,四周的侍衛竟沒有一個上前來擒人的。

  鳳翔皇子走到壇前,拿起了祭神酒。

  「太后,你還記得兩年前賜昭陽鴆酒的事兒嗎?」鳳翔皇子望著面色慘白,身子抖如風中落葉的太后,似笑非笑道,「我想你也該嘗嘗鴆酒的滋味吧?」

  太后顫抖得幾乎站不穩,終於明白自己已陷入孤立無援,四面楚歌的境地裡去了。面對著奪位逼宮的鳳翔皇子,她強撐著太后的架式,喝道:「你好大的膽子,敢在眾大臣面前鴆殺太后?」

  鳳翔皇子大笑:「十六年前,你派人刺殺我母親,兩年前你又想鴆殺昭陽——你害了我鳳凰兒今生最重要的兩個女人,我豈能饒得過你?你應該知道我鳳凰兒最會記恨,誰對我不住,我必然百倍報之啊!」

  他悠悠閑閑的將祭神酒遞到了太后面前,魅笑道:「我兵力密佈,兵分三路,現在九殿十二苑中的各處宮門,全是我的兵馬——你想不想知道你是怎麼敗的?你大概做夢也想不到欽天監是我的人吧?」

  太后恍然大悟,面色灰敗如土:「我明白了,那所謂的天子之氣是你要欽天監放出的謠言,要在民間製造你才是真命天子的傳奇假像;而今天這場謝神祭,也是你主使的篡位陰謀,是吧?」

  「沒錯,民心可用,得民心者便得天下!」鳳翔皇子輕幽笑道,「今日南天壇上,全是我的人,你手握中濴皇室百萬兵馬又如何?不如我出的奇謀啊!今日百萬兵馬也救不了你了!

  太后點頭,神色慘然地笑道:「成王敗寇……我防了你這麼多年,終於還是栽在你手上,還有何話可說?」她長歎一聲,「罷了,一切都是天意啊!」她神色從容地飲下了鴆毒酒。

  太后飲下毒酒之後,鳳翔皇子轉向了泓帝,只見他強作鎮定之色,可不住顫抖的身子卻洩漏了他的驚惶。

  「鳳凰兒,你你你……你要皇位,我可以雙手奉上給你。」他雙腳顫抖,幾乎站也站不穩了,「咱們是兄弟啊!你不會當真忍心殺我吧?」

  鳳翔皇子唇畔綻一抹輕笑:「你當過我是兄弟嗎?這幾年來,你派了多少刺客來暗殺我?你暗殺我也就罷了,可你還記得父皇是怎麼死的嗎?一個弑父的人居然來跟我談手足之情?真是可笑啊!」

  「不是我,我也不想的……」泓帝軟弱地道,「是母后……不!是太后要我這麼做的!」

  鳳翔皇子望著他那驚惶懦弱的臉,眼中閃著幽邃難測的光芒——到底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他真要弑兄嗎?

  一直護在他身後的荊不棄豁然拔刀,振身而起,說道:「六皇爺,這昏君不能留,這些年來他荼毒了多少百姓和無辜少女?您不忍心動手,我來!」

  「罷了。皇兄生性懦弱昏庸,不足以構成任何威脅。」鳳翔皇子歎息道,「將他送到郊外離宮幽禁一生吧。」

  話聲未落,突然聽得泓帝一聲慘呼,只見他喉頭插著一把匕首;噴射而出的鮮血,濺了寶妃一頭一臉。

  寶妃把匕首拔了出來,泓帝立即倒地身亡。她淒淒狂狂地笑了起來,對著鳳翔皇子冷聲道:「你知道這些年來,每夜躺在他身畔時,我最想做的,就是這件事嗎?要不是為了顧慮你大業未成,我早殺了他了!」

  她淒厲的笑聲在南天壇上回蕩著:「兩年前,我害過君昭陽,我知道你不會放過我……」她不假思索地將匕首刺向胸口,匕首直沒入胸,溫熱的鮮血飛濺而出。

  「我一切,一切全是為了你……」寶妃唇邊流下鮮血,搖搖晃晃走到壇邊,弱聲道,「我不求你……愛我……不求你……記得我……只求你……只求你……能偶爾想起我……想起在這世上……有個為你犧牲了一切的……苦命女子……」

  縱身一躍,身子軟軟地栽下了高壇。

  鳳翔皇子動容,心中掠過一絲惆悵和痛楚——為了這一場雄圖霸業,當真要犧牲這麼多的人命,流這麼多的鮮血嗎?

  「六皇爺,請改換天子服飾,戴沖天冠,行祭天禮——」欽天監興奮的聲音響了起來,「今日中濴終於新的契機,產生了新帝王啦!」

  鳳翔皇子舉目茫然四顧,只見滿天是喧嘩飛舞的落葉,忽地一陣涼風掠過,像一隻溫柔的手在他發間輕拂。

  他心中,突然無法抑止地痛了起來,想起那離他遠去的款款身影,那輕盈而飄逸的絕媚女子……兩年來,那時時刻刻浮上的痛,又鑽心刺肺般,緊緊地揪住了他的心。

  昭陽啊昭陽,難道非要她的離棄,才能顯出他無盡的遺憾?

  遺憾?是的,他圖謀大位,奪得了天下,長久以來的夢想終於得以實現,卻沒有預期中的狂喜和滿足——他只覺心中空空棲棲,有著無比的空虛與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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