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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喔,來照顧你哦。”

  喬曉翔逕自觀察著學生群居的生態,從未探究過別系學生集中的地方,感覺有些新鮮。這裡有些讀經濟系的他認得,不遠處套房門口掛著的“政治學是好,不上課更加好”布條吸引了他的視線……單單這層大概就住了大約五十人。

  鐘盼兒熟悉地帶他走往一旁走廊,在盡頭那處開鎖側身進入,他亦步亦趨。裡面除了一張布沙發佈置的小廳,還有兩個房間。

  “奇怪,千惠還未回來嗎?”她放下便利店袋,拉開陽臺的玻璃門走出去;原來這樣可以通到另一個房間,但仍不見她所念著的人影。

  他站著等候,鐘盼兒示意他坐到沙發去,她則撥打手機找朋友,幾句通話完畢,她合起電話,臉色有點怪怪的。

  “我朋友她今晚剛好住男友那邊不回來,另一個室友去了澳洲交流,所以這裡就我們兩個。”她試著解釋。

  “那麼你不方便嗎?”喬曉翔頷首表示明白,同時站起身,他鞋未脫,隨時都可以離開的樣子反而讓不禁脫口而出:

  “不,你留下來不要緊的……如果你肯告訴我名字的話。”

  現在才醒覺要他自我介紹會不會太遲?她主動朝他伸手交握。“鐘盼兒。”

  他的大掌,比她的冰冷許多。

  “喬曉翔。”他回握,那紅唇接著無聲輕念他的名字,然後笑著調侃:“趁你未打噴嚏之前快去淋熱水浴吧,我真無法忍受你半身濕透地在廳裡跟我客套。”

  鐘盼兒指示浴室位置,直到他們各自洗過澡再交談時,半夜的鐘聲已響過。

  一身乾爽的衣衫,她說是取過同房前男友留下的給他……鐘盼兒穿著舒適的居家服,溫熱一罐玉米濃湯,分成兩杯,他幫忙拿到起居室的桌上,和她相對而坐。

  “對了,你的主修科目是什麼?”她隨意攪動熱湯,吹涼。“我記得你的書……是歷史還是地區研究?”

  “德國語書及文學,第四年。”喬曉翔很快便回答,一板一眼地喝著湯……他不排斥和她僅有一桌距離的親近,只是不知道要怎樣隱藏自己的不習慣。

  他看見她挑挑眉。“在修碩士嗎?”他點頭。

  “我是工商管理,不過只有二年級。”也報上自己的學系,公平得很。

  在進食期間她總不自覺地望向他,直覺知道他不是壞人,但她仍無法忽視他那眉頭間飄忽的憂鬱,他像被一層一層黑紗帳包圍著,無法讓人將他整個看清。

  難道文科學生都是這種氣質嗎?她不曉得要如何形容,他身上散發著一股似有若無的……絕望感覺。

  喬曉翔想不到話題接上,只好快快吃東西。他們的對話斷斷續續,主要環繞學科、教授之類的安全範圍,直到他的熱湯已近見底,他才憶起她和朋友的對話,忙問,“剛剛……你朋友說你病了是真的嗎?”

  原來他不是沒有聽到。

  鐘盼兒歪頭淺笑,把他緊張的神情全納入眼內。“我才沒有不舒服。”

  “嗯?”

  喝完了湯,她拿著杯羹起身,他跟隨,鐘盼兒放手讓他主動接過在洗滌槽內的兩人餐具,終於解答他的疑慮:“你忘記今天是校慶舞會嗎?我說過我不想去啊,所以裝的。”

  “這樣嗎?”喬曉翔放鬆口氣,熟稔地清洗鍋子和杯羹,冬天冰冷的冷水好像沒有對他產生太大影響。

  “倒是你,才像是生病了。”

  她凝望他,更加確定自己從屋外一路以來的想法。喬曉翔因她的話而低頭,直視著他的漂亮容顏令他倏地一慌,連手上的動作都停下來。

  “你臉色好差。”她抬起手背撫上他額頭皮膚探溫,即使淋過熱水浴,他還是比她冷,只是未到生病的地步。

  他眼底收藏了太多的陰霾滄桑,僅是靠近便能感受到那種負面的磁場。

  “是不是不舒服還是有煩心的事?如果不是親眼看見你淋過雨精神不好,我可能會以為你現在正準備要自殺。”鐘盼兒做了一個“別怪我這樣說”的表情,放鬆仰首時,她發梢洗髮乳的清香微微飄過他鼻腔。

  喬曉翔微訝地望著她,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如此輕易地看透他,連長久同住的房東、同學也沒有。

  一股莫名的滾燙幾乎烙上他不曾哭過的眼,他軟弱地閉眼隱去,很快再張開眼,沉默盯著槽裡沖洗著的餐具不動…一直到她再說出關心的話之前,他的薄唇抿了又抿,突然提出一道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絕對的失敗者嗎?”

  他的語氣好輕,輕到幾乎感受不到它的重量;同樣地他也是遲疑的,並不是對內心的答案有所懷疑,而是害怕自己的問句唐突到完全不相干的她。

  “我相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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