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琵雅 > 少年接班人 | 上頁 下頁


  「都在裡面了!」他滑下身子,坐在樹根上。「你回去吧,我心情不太好,想一個人靜一靜。」

  「嗯,你先吃便當,吃完我就回去,絕不會賴在你家一秒鐘。」她討價還價起來了。

  打開便當,抽出筷子,恭敬地托在他面前。

  「拜託啦,阿勵哥,你吃吧!不要覺得我很煩,好不好?你也不可以告訴別人,我有買便當喔!因為我只有買一個。」

  他眼神閃著複雜的光芒,被動地接了過來,胡亂吃了兩口,但她堅定的視線不允許他敷衍了事。

  「這都是我愛吃的菜,你要捧場吃完啊!」她掄起拳頭呐喊:「阿勵哥,加油!」

  喪失至親之痛無法讓他有多餘的力氣去應付別人的關心,而裝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弔唁的人愈來愈多,他的笑則愈來愈僵。人前要他掛多久的笑容都沒問題,可是一連串的人要他節哀順變……他點頭應允,心裡更加煩躁。

  死的又不是他們家的人,說順變就順變啊?談何容易!這不是強人所難嗎?父親一死,肩上的擔子愈發沉重,索性退到這棵父親栽種的椿樹下,躲開那些令人沉重的慰問。

  她的固執絕對可以歸類至「很煩」,如果大聲叫她滾開、別吵他,會顯得他不近人情,畢竟她是一片好意。

  他沒多作掙扎,一口接著一口吃下。她的多事不至於到不能忍受的地步,況且她的表情真的既擔憂又企盼他賞臉。

  猶記得她還是個愛哭、愛跟路的小孩子,現在居然這麼心思細膩了,雖然他不怎麼需要這份貼心。就這樣,嚴勵吃掉有生以來最食不知味的一頓飯。

  汪水漾心滿意足地收拾著垃圾,忽然神情一凝,別有深意地望著他。

  「阿勵哥,你很傷心吧?想哭就哭出來……」她低下頭,欲言又止,「你會不會怪我多管閒事呢?但我覺得有時候內斂的神傷……並不會比較好,如果你想找人聊心事,可以找我喔!不要客氣。」

  「我早就哭過了!」他大方的承認,「伹現在不能再哭,你知道為什麼嗎?」

  「你是家中的男生,萬一流眼淚,你媽媽和姊姊會忍不住的跟著哭嗎?」她偏著頭反問他。

  「這也是其中一個原因……主要是因為男孩子哭不好看呀!」他煞有其事地說,「我要挑起這個家的責任了,只能哭一下下,哭過頭會變成懦弱,我爸爸在天上不會放過我的!」

  他淺淺的笑意中還是有著感傷,冷不防撞擊著她的心。

  她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汪水漾內疚地想。

  再多安慰都嫌多餘,適時就好,否則會變質為矯情。她做事向來不會拿捏分寸,趁沒惹出事端前,趕快走人比較實在。

  「嗯……我先回去了。」汪水漾邊走邊回頭看。

  榕樹隨風搖曳,嚴勵撐額地深陷苦思,沒發現她的波光悄悄釋放不為人知的柔情。

  班導師點完名,開始了漫長的晚自習。

  如坐針氈的汪水漾根本無法心平氣和地溫習功課,她匆匆寫下一張紙條,丟給斜後方的餘悠悠。

  我要蹺課,如果東窗事發,幫我一把喔!謝謝。

  餘悠悠見了,倒抽一口氣,飛快回訊。

  蹺什麼課啊?你很大膽耶!不怕班導師打電話去你家告狀?

  餘悠悠埋首寫回條時,前方的汪水漾已經收拾好書包,跟導師編理由說身體不舒服,想先回家了。

  她可真是行動派呀!把爛攤子丟給別人,自己就先溜了!餘悠悠登時長籲短歎。

  汪水漾病慷慨地離開教室,軟弱無力地跟櫃檯小姐打過招呼後,就生龍活虎地沖出補習班。

  她臉色沉重地等著公車,心中一直呼喚「阿勵哥」三個字,緊張又期盼似的想趕快看到他的人。

  公車到站,她像趕著投胎地跳上車。

  嚴父昨天出殯,父母義務去幫忙,回來時他們說阿勵哥在事後不支倒地暈過去了!原來他睡眠不足又營養不良,加上父親的死讓他心力交瘁,生、心理無法全盤負荷。

  他現在人在住院……汪水漾著急得快瘋了!

  一到醫院,她在附近買了些水果,三步並作兩步跑去病房。

  看見嚴勵機械式地轉著遙控器,她叫道:「阿勵哥,你好點了嗎?」

  「你怎麼會來這裡?」他訝異地問,頓時愁眉苦臉起來。「打完點滴,睡了一覺,我覺得精神好很多,不過醫生說明天才能出院。」

  「我就說要按時吃飯嘛,你就不聽話!你知不知道你愈來愈瘦了?」她叨念著,一邊環顧四周。「沒人照顧你嗎?怎麼只有你一個人?這怎麼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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