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蘋果鳥 > 我的21號公主 | 上頁 下頁
二十七


  「那你來臺北做什麼?」「台南待不下去,好友剛好要北上念書,這家店出讓的價錢太便宜,想呼吸晴雅呼吸過的空氣,以上理由充分嗎?」覺得讓神魚站著說話太失禮的恒峰,領著神魚到店內的桌子旁坐定,便泡起茶來款待她。他們聊了很多,只要是關於我的事,無論大小,恒峰一定豎起耳朵聚精會神地傾聽。談了我和神魚、菜包、節成之間,當然還包括神魚跟那顆包子的恩恩怨怨。

  「你喜歡菜包吧?我敢打包票,菜包也深愛著你。」「我只對你坦白,是,我喜歡他。」

  「那還訂婚?你還是篤信命中註定?」「不,是面子拉不下來。」嫌棄一個人的心,神魚相信還有機會彌補;嫌棄一個人的外表,神魚就找不到足以被原諒的理由。而她對菜包做的,正是如此。

  「為什麼多年以來都不來找晴雅?」不希望焦點繼續停留在自己身上,話鋒一轉,神魚重新挖掘恒峰刻意躲藏的原因。

  「怕晴雅承受不住,又萌生自毀的念頭。」這是阿姨和恒峰間的協議。神魚也認同,按照跟我相處的經驗以及我對恒峰愛戀的程度,恒峰的顧慮絕不過份。

  「可是現在她又是原來的公主了啊!」過去的我,神魚不夠瞭解,但神魚確信現在的我,長相、學識、舉止、氣質、衣著等等,樣樣無可挑剔,她無法理解,恒峰為何反倒卻步不前。

  「她身邊已經有個王子了。吻醒她,讓她恢復面貌的不是我。他才是最後解救公主的人,不是我。」這話不假,連神魚之前也把持著「我是節成應得的」的想法。畢竟節成的用心,不計美醜地愛著我,的確讓他們感動不已。恒峰似乎也抱持和神魚一樣的態度,認為自己不過是這愛情裡的配角,存在的目的只是襯托與成就男女主角最後圓滿的結局。

  「你不也是他的勇者?」我們的故事,神魚都快可以朗朗上口倒背如流。而神魚知道,只要恒峰出現,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立刻投入他的懷抱裡。

  「你有見過勇者必須定時到警察局報到的嗎?」始終坐在旁還保持沉默的恒婷突然飛來一句,逗的恒峰直笑著。「我哥是一個在公演前晚才摔斷腿的笨男主角,看著候補的男主角親吻女主角,自己卻只能眼睜睜地在台下當觀眾。」恒婷再補一句,恒峰則是笑得更開心了。「是這樣沒錯。」恒峰的自我解嘲,傳在神魚耳裡是哀苦難當。

  「不戰而潰。」其實神魚老早被恒峰說服了,只是不甘在嘴皮子上失利,想再逞逞口舌之能。「此話出於《五代史》(話周史卷下):世宗因高子之戰,見樊愛能、何徽等一軍『不戰而漬』,察知軍中弊幸。」恒婷接著神魚的話背起成語典故來,「不要胡鬧。」恒峰見狀白了恒婷一眼,恒婷吐著舌頭全然不以為意。

  「我是知難而退。」恒峰才講完,恒婷又搶著接話,「宋楊萬里答本路安撫張尚書:某不才多病之身,一生寡偶,幾覆車於太行,沉舟于呂梁,知難而退,棄官九載。真巧我哥跟晴雅認識剛好9年。」恒婷把神魚杯子裡的殘茶倒掉,換上剛沏好的高山烏龍,放下茶杯,就急忙蹲到神魚身後,「我住嘴。」恒婷梳著兩條黑亮的麻花辮,雙手扯著耳垂,扁嘴求饒的樣子,說有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不為自己爭取機會?」神魚好奇地問恒峰。「以前我能拿把菜刀,現在?要我右手握扳手,左手持鋼圈嗎?更何況我面對的不是萬惡不赦的大魔王,而是閃閃發亮貨真價實的王子。『勇者鬥王子』這算那門子的童話?」用王子來形容節成並不為過,神魚說她要是恒峰,她也不知道該如何自處。「也對!」神魚附和著恒峰。

  「你到底站在哪一邊?」恒婷聽著神魚不停改變立場,滿臉疑惑與不悅地說。

  「我是正義的一方。」「有講等於沒講。」說完恒婷老大不高興地撥弄著辮子,跨著大步上樓離開。

  恒峰希望他們今天所談的一切,不要有第三人知道。其實自從神魚訂婚以後,她就很少再去找我與節成,所以洩露口風的機會小之又小。神魚打算要交恒峰這個朋友,他那忠誠的笑容,在神魚活著的社會裡,可稱的上是奢侈品,難得碰上,她要好好享受一番。

  【魚在哪裡,菜包就在哪裡。】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就變成神魚與菜包間的半永久性定律。

  魚常一個人在家,未婚夫從事設計業,他說需要大量安靜的空間來創作與思考。客戶的Pub要重新裝修,他得整晚窩在夜店實地考察,聘來的模特兒表現不如理想,他得花時間親自指導。他總是有說不完的理由可以支持他徹夜不歸。

  菜包知道獨守空閨的寂寞,他帶著神魚往稀奇有趣的地方吃喝玩樂去。甚至他工作一有了空檔,不管是只有一兩個小時還是整晚,菜包都會打電話探知神魚所在的地方,只要神魚點頭,他都會立刻飛奔到神魚面前。但是神魚現在最常窩的場所卻是恒峰的修車廠。

  「你敢來?也不想想是誰共謀,活生生的把一個人弄死。」這話正踩中菜包的痛腳,聽他支支吾吾的龜縮模樣,神魚就不自禁地得意著。「我在社子啊!四十號修車廠二樓泡茶聊天中。」神魚料想心虛的菜包,絕不敢再越雷池一步,還跟恒峰打賭。但沒想到不久後,菜包出現,而她輸了。

  菜包滿臉愧疚向恒峰道歉,再撿些有的沒有的尋常寒喧,往神魚的旁邊坐下。他拿出一罐頂級的茶葉,自告奮勇要沏幾壺好茶讓大家品嘗。相對于恒峰的自在,他取水、下茶、溫杯,想盡辦法讓自己忙碌,儘量避開和恒峰正面接觸。

  「魚姐,你的這顆包子,真的為了你連皮都可以不要。」菜包的膽識顯然連恒婷都覺得佩服。

  聊了一會兒,恒峰開口要請大家到附近的海產店吃宵夜,火添也在,雖然神魚常看到火添來店裡幫忙,不過還是頭一次有機會和他一起吃飯。「我無所謂,只要那個妖婦不來,恒峰認定的朋友,都是我的朋友。」在這家修車廠裡,我的名字如同禁忌一般,頑皮如恒婷也不敢多嘴半句。

  酒足飯飽後,神魚、菜包一路開車到了民族東路上的新生公園。「你到底在搞什麼飛機?」在散步的途中,菜包對神魚抱怨起來。「這裡的飛機也好清楚喔!」因為臨近松山機場,經過他們頭頂的飛機高度都很低,黃色的機尾燈閃爍,就像拖行數道流蘇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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