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蘋果鳥 > 我的21號公主 | 上頁 下頁 |
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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孰知天不從人願,他們三個非但沒有離開的意思,反倒是拉過椅子環著我周圍大搖大擺地坐定。於是胖虎雄踞在前(菜包整個人趴在桌上,濃密毛髮,結實隆起的背脊簡直跟頭猛獸沒有兩樣),眼鏡猴搖擺在左(節成雙手插在口袋裡,雙腳支撐著半懸空的椅子,一會兒上一會兒下的晃動著),神魚聒噪在斜前方(她不但和我的同學們聊了起來,在老師來之前還看了3個手相、2個面相)。 這堂課是大一英文必修,教授剛學成歸國,活潑開朗,熱情過頭,不但不出言驅走這三位不速之客,還請他們為新鮮人示範第一堂課的英文自我介紹。萊包的北港腔英文,擠眉弄眼的滑稽演出當然是輕鬆贏得滿堂喝采。神魚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英文,只顧著分析教授的面相,一路談到他性能力尺寸與缺憾時,才被教授恭敬地請下臺去(同學對教授報以連續的噓聲以表抗議)。 最後壓軸的節成上臺後,喧鬧的氣氛被他持續5分鐘流利標準的英文一掃而散,除了菜包跟神魚外,敬佩與欽羨的目光(包括我)從台下急速聚集,教授主動加入對話,我隱約聽懂幾句的內容,是談論著外地求學的經驗,以及關於我的事(我聽見我的名字),教授將視線轉到我身上,也同時帶動同學朝我看來。教授笑著,那是有著思考與答案的笑,我分辨的出這叫善意。 「我對教授說了你的病情,你可以生氣,逃跑也無妨,教授和我們都能諒解。不過我希望你自己去告訴大家,你是誰?」節成回到我身邊一副蠻不在意地對我說。沒有給我反應的時間,教授已經喊著我的名字,同學個個期待等我上場表現。 不經過我的同意,如此獨斷地把我的隱私說出來,我當然是憤怒的。但是我的憤怒裡卻是有著感謝。「講開也好!先講先贏。」菜包雖然不儘然接受節成的作法,不過木已成舟,他也只好鼓勵我勇敢面對。「命啊!閃躲不過。」神魚搭著我的肩陪著我走到講臺中間,自己退到黑板的末端,握著拳頭對我做出加油的手勢。 我的英文很糟,能寫能讀就是念不出章法與優美。我的故事很藍,足以替黑色夜空披上一條輕薄朦朧的藍紗。撲朔迷離的鬱悶薰染著月亮原色與過往的一切,直到我再也找不到單字和片語可以形容。在中英夾雜為時7分鐘的自我介紹結束後,我得到了掌聲。不同在醫院病友所給予同病相憐式的互慰,這次是真實正常人的接納。我淌著眼淚,想要大聲地跟節成他們道謝,他們卻早在我沒察覺的空隙悄悄離開。 男孩的事被女孩刻意隱瞞了。 女孩決定自私自地留住男孩所有的好。 這一天是快樂的,就算是高中時的我,因為不斷地轉學,除了恒峰跟他的朋友外,我並沒有屬於自己的同儕夥伴。是同情或是好奇我都不在乎,只要同學們沒有恐懼的避開我,我都滿懷喜悅的接受他們。 找教室。逛校園,吃中飯,我和三、五個男女同學集體行動,大家聊著今後的走向(玩樂是首要目的),他們羡慕我有如此關心我的大哥、大姐們,耳提面命著不准我再繼續往牛角尖裡鑽。 回到家,迎接我的是一個盛大的派對,還有張不知哭花幾遍的小孩臭臉(雅達對我們大人遺棄他自行跑去大學玩樂的行為表示嚴正抗議。在全美語幼稚園上課的他,對於英文可是有著極高的自信)。 「我這算哪門子的泰山啊?」動物們不受他約制的亂跑讓他倍感沮喪。 吃完蛋糕、炸雞、披薩後呢?「別以為這樣就可以收買我。」 雅達嘴裡嘟嚷著,卻動手吃個不停,最後在阿姨的拜託下,大家用掌聲歡迎他,讓他在沙發上做一番英文演講才平息風波,「謝謝各位!接下來我再為大家演奏一曲卡巴列夫斯基的:開個小玩笑。」這一表演沒完沒了,跳舞、笑話,連滾帶跳的直到他自己累了睡倒在一旁。 「總算!」顧不得阿姨夫婦,菜包反射地說出自己的感受,「老大你玩笑也未免開太大了,怎麼雅達跟你學了3年的鋼琴,彈出來還是跟噪音一樣。」 原來節成是雅達的免費鋼琴老師,只要沒有工作,節成一定會撥1、2個小時來教雅達。阿姨說是雅達辜負了節成的美意,浮躁好動的他,學完曲子不肯按時練習,阿姨夫婦又沒辦法時時刻刻盯著自己的寶貝兒子,所以才會白白浪費節成幾年苦心,卻一無所成。 節成沒多說什麼,自顧坐到琴椅上,不待眾人的凝神傾聽,按著琴鍵,一首連我也熟悉的旋律<YesterdayOnceMore>輕輕地響起。節成順著旋律把詞唱成了歌,除了我之外,每個人都跟著一起唱和,像是浸在自己的昨日裡似的,每個人臉上都多了一道聯繫過去的光芒,溫柔又遲緩地照耀在每張若有所思的臉龐上。 從來沒有想要學些什麼樂器,連音樂也鮮少接觸的我,竟然會開口拜師,遠遠超出我自己的意料之外。「我被音化了。」這是我的理由,直接又簡單。「可以啊!反正這死小鬼,一碰鋼琴就想睡,你想學我就教你,不過成人要學很辛苦喔!」節成爽快地答應,不過先跟我言明,他只能利用在工作之餘、間暇,和女朋友約會完畢後的空檔來指導我,能不能學好他不保證。他說,他不是名師更非嚴師,一切都得靠我自己。 就這樣,以後我的生活,白天念書晚上專心練琴。回精神科複診時,醫師對我學習音樂給予非常正面的鼓勵。「你很幸運,多數病人沒辦法得到家人精神上完全的支持。」「我知道,所以我很珍惜。」「還想他?」「沒有忘記過。」「還痛嗎?」「沒有那麼痛了,因為有了從此離開他的準備。」「依然嫌棄自己體型的病變?」「你說呢?」「真愛你的人不會在乎。」「想要我再住院嗎?」 「怎麼這樣說?沒有醫生會希望病人加重病情。」「那就不要說些言不及義的瘋話。」「你太悲觀。」「是你樂觀的過份吧!」「還會出現自殺的念頭嗎?」「不會了,我會為了其他愛我的人好好活著。」「嗯!很好。我放心多了。」「我也相信,只要空氣裡沒有愛情的成分,我就能會活的很好。」 新年,我拿到了一個一萬二的大紅包,阿姨全家在除夕後便舉家到南部去旅行。在過去的一個學期裡,我總算小小地把臺北逛了一圈——西門町、東區、士林、淡水,同學們有活動只要沒課我一定配合參加,男同學也會自動排班輪流載我,因為載到我的車子避震器、輪胎氣壓都會有快速磨損的現象,輪流,大家受的傷害比較平均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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