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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為什麼老天要他做這種選擇?要靈魂自由?還是要愛?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啊!

  「如果沒把握,就不要輕易再說愛我。」她傷心地彎身,撿起散落一地的紙袋,打開門,轉身走上三樓。

  盯著她的身影消失在轉角,他忽然有種感覺,要是在這一世放開她,他很可能再也無法遇見她……

  再也無法在滾滾紅塵中找到她……

  愣了幾秒,他追了上去,在她進家門之前再次抓住她的手,扳過她的肩。

  她的臉上早已佈滿淚痕,心中的痛痛入骨髓。

  她差點以為他不會追來了,這幾步樓梯,好似通向地獄,她走得又驚又怕,又沉又重……

  如果她真是白勝雪,為什麼會把自己弄得如此悲慘,情咒發的願,到底是懲罰了負心人?還是懲罰了自己?

  那串串淚水看得他心痛似絞,輕輕一扯,將她拉進懷中,低頭吻去那堿澀得能震撼他內心的液體,胸口一陣陣巨蕩。

  他愛她啊!

  他到底該怎麼辦?

  內心的煩亂及殘存的護意激起了強烈的欲火,在一切都不確定之中,他目前唯一能確定的,就是把她變成他的,即使只有一瞬間也好。

  一次次沉醉在歡愛中,那道橫阻在他們之間的障礙暫時消失了,他們互擁著彼此,享受著短暫的愉悅,什麼都不去想。

  之後,疲倦的兩人都睡著了,一直到深夜,江醒波才醒來,他看著在自己臂彎裡沉睡著的秦若懷,一顆心漲滿了柔情。

  才十天不見她,他就空虛得無法忍受,要是完全失去了她,他還能活下去嗎?

  真想就這樣帶著她逃走,不要去理會幾天後的婚禮,不要去想煩人的詛咒,也不要去管下一世會變成如何,他只要和她永遠在一起……

  輕輕梳拂著她的頭髮,又擁著她許久,他才依依不捨地起身穿上衣服,將她抱入臥室,蓋好床被,又吻了吻她的臉頰,正打算離去,突然瞥見床邊書桌上一張宣紙上寫著那首令他印象深刻的詩——

  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看著那飄逸脫俗的筆跡,他不由得大震,上前細看,那每一筆橫豎勾勒,不正與當年那條定情錦帕上的字跡一模一樣?

  怎麼?難道當年那條錦帕的主人不是白清雪,而是……

  轉頭望著秦若懷,他腦中忽然浮起了一張清朗秀麗的臉孔,在與白家三千金論及婚配之前,他曾在一間茶館巧遇了一位男裝女子,一身白衣飄飄,風采翩翩,兩人在階梯上不慎擦撞,她腰間的玉珮掉落,他還為她拾起,兩人的眼神在那一刻第一次交會……

  他後來才知道,她就是白家大千金白勝雪,她的身影,如一辦美麗的花葉,輕輕落在他的心湖上。

  但他竟選擇了二幹金白清雪,為什麼?

  全是因為那條筆跡勁婉兼具的錦帕,以及錦帕上那首深情款款的詩啊!他一直以為,錦帕是白清雪所有,上頭的字也是她所題,才會……

  而今,眼前這字字深刻著情意的詩,竟與那錦帕上的筆跡如出一轍!

  他心頭一窒,整個詛咒中最重要的一個環節隱隱呼之欲出。

  倏地,空心大師離開臺灣前與他的對話閃進他腦中。

  「如果你愛上了別的女人,你仍然會娶潘小姐嗎?」也許是看出他已對秦若懷動了心,空心當時便如此問他。

  「當然!」他立刻回答。

  「你的意思是,為了解脫詛咒,你寧可犧牲真愛?」空心機敏地追問。

  「我……」他一時語塞,迷惘了。

  「千年了,你依然故我,沒有長進哪!」空心低歎。

  「你說什麼?」

  「當年,你為求皇位,犧牲了愛你的女子,而今,你為了解脫,一樣要放棄你的愛情嗎?」空心一語中的。

  他驚瞠僵立,隱約聽出空心話中禪機。

  難道他錯了嗎?千年後,又要重蹈覆轍?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回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空心陡地又喃喃地道。

  「大師,你究竟想說什麼?」他聽得心驚。

  「眾裡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正在燈火闌珊處。江先生,誰是真正的『伊人』,什麼才是真正解除情咒的根源,你可要想通啊!」空心留下這句令他深思的話,便飄然而去。

  此時細想從頭,他忽然驚覺,也許,那情咒要他們三人找尋的並非當年的白家三姊妹,也不是現在的某個神似的三妹魂魄,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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