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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滕峻無語,轉身面對電腦,似乎不打算再談下去。

  「能告訴我為什麼要殺了卞樓先?」江澄不放棄,繼續追問。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他的聲音僵硬。

  「我想分擔你的痛苦。」

  滕峻身子一顫,隨即大笑道:「我怎麼會痛苦?不過是多殺了一個人而已。」

  「你有!這一年多來你雖然善於掩飾,可是你的痛苦卻與日俱增,別瞞我了,我知道其實你比任何人過得都辛苦……」

  「夠了!」滕峻倏地站了起來,回身一把拎起江澄的衣領,眼瞳中燃著兩簇火苗,咬牙狂笑道:「你懂什麼?你怎麼能瞭解被一個無情的老頭使來喚去的無奈?從小,他逼著你去殺你喜歡的任何東西,從貓狗到朋友,他硬是將你塞進絕情絕義的模子裡,逼著你照著他的希望成型,沒有愛,只有恨,這些全是他教的,他養活你的唯一目的,就是替他殺人!」

  滕峻封死的記憶決堤了,掩埋了多年的激憤如狂潮般席捲而來,衝破了他的理智,第一次在別人面前發洩。

  「我不知道我這一生還要在那個混賬手裡過多久,我對他只有恨,什麼親情全滾到一邊去吧!是他要我變成惡魔的,那就別指望惡魔會有良心,在我的一雙手染滿了他的對手的鮮血之後,就輪到他了!他別想要一輩子拴住我,從十歲開始,我就在等待機會一槍貫穿他的腦袋。所以,當他又逼著我殺了『惡魔少年』中的一個無辜孩子後,我再也管不住自己的手了……告訴你也無妨,他死的那天,正是『惡魔少年』幹下最圓滿的一次狙擊任務,由我發動,由我收場,漂亮極了……哼!他以為他是上帝嗎?人命可以在他手裡任意摧折,那誰來扮演惡魔?誰來制裁他?」滕峻激動得侃侃而談,猛鷙的眼像是被激怒的豹,向蒼穹做最後的咆哮。

  江澄動容地看著滕峻內心的剖白,第一次,他看見了滕峻的真面孔。少年的乖舛讓他冷血無情,而六年的英才教育,長老們花了多少心思才把他導入正軌?他自己又是下了多少工夫才掙脫出惡夢的籍制?

  武步雲說得沒錯,長老們的確是從地獄把滕峻找回來的!

  一想起樣和會館家的唯一子孫曾經歷的苦難,也難怪長老們絕口不提那些往事,光回想就夠傷人的了,更何況是提起。

  「這些事憋在心裡太久會傷身的,為什麼不找我們談談?難道你從沒有將我們當成朋友?」江澄面對他,眼光柔和而溫暖。

  滕峻微怔,江澄激他說出了許多往事,說出來後,心中的負擔是少了許多。

  「以前我從不知道什麼叫朋友,因為身邊的人隨時會成為敵人,也隨時會互相殘殺,『朋友』這個名詞是在遇見你們之後我才有概念的。」他澀澀一笑。

  「事情都過去了,沒有人會追究,你也別想太多,祥和會館的每一個人早就認同你了,你也該敝開心把我們當成家人才對。」江澄輕拍著他的肩說。

  「你知道為什麼有關我的往事絕少人知道嗎?江澄。」他忽然道。

  「為什麼?」江澄愣了愣。

  「因為,沒有人敢說!卞樓先的人全死了,惡魔少年們沒有一個人敢把我的事說出來,他們知道多嘴的人都沒什麼好下場。」他陰沉地道。

  江澄頓時起了一陣疙瘩,滕峻個性中最陰狠的部分對他而言竟是這麼陌生!

  「但現在,天使要來揭發我的罪狀了。」滕峻仰頭輕笑,笑裡竟有種令人不解的……愉快!

  「天使?」

  「卞樓先死前不久,我奉命滅了一個姓陶的黑道富商,不留活口,可是,就像被鬼迷了心竅,當烈火焚燒時,我反而救了陶家唯一的女兒。」滕峻繼續說下去。

  「姓陶?」江澄的腦子裡閃過一絲想法,可是還來不及細想,就又聽見滕峻諷刺的笑聲。

  「呵呵呵……沒錯,姓陶,一家十口全死在『惡魔少年』的手裡,只有十二歲的女兒獨活,她瞪著我的模樣就像我當年的自己,充滿恨意與求生意志,被極度的深惡痛絕逼進絕路……我那時候在想,如果我是她,我會如何報仇,會如何想辦法活下去……」

  「她是……陶意謙?」江澄的心口一震。難怪在來福樓時滕峻會一反常態地主動與陶意謙攀談,或者,他早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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