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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千年來把守著地府一方,這陰暗幽冥之地,是她生命的全部,雖然偶爾會好奇那光天化日下的世界,卻是從不曾想過去看看。

  因為,陰陽有別,閻王鎮守陰間,結界分隔,地律規定不准越界,以她的能力,要出去不是不能,而是不許,因此她始終謹遵律令,安分守己。

  可她卻沒有阻止薄令羽將她帶出結界,反而順勢就這麼隨他走,其中緣由,只有她那狂跳不已的心明白。

  或許,在這一刻,只要和他在一起,去哪裡都不重要了。

  耳邊陰風咆哮,一片黑暗中只感到冰寒氣流如旋,他們穿過一層又一層,然後,所有風聲冷氣全部消失,瞬間,他們進入了一個安靜舒朗的寬闊之地。

  她吸口氣,定眼一看,眼前似乎是一處花園,夜色如水,輕風徐徐,一輪明月高掛夜空,銀色月光灑在花園前方的小池,閃著粼粼波光。

  「夜晚讓你現身,才不至於驚動其他人,這裡是薄府,我的居所。」他低聲解釋。

  「真溫暖。」和冰冷的地府不同,陽世的空氣充滿著各種生命的溫度,真好。

  「來。」他執起她的手,循著花徑,向前緩行。

  夜深人靜,她跟在他身後,一步一步,月光下,兩人形影不離,抬眼盯著他寬闊的背部,心裡充溢著一種溫柔的幸福。

  像夢一樣的幸福。

  沿著小徑,他牽著她來到一個深幽的小樹林,站定,她不解地看著眼前一片漆黑,正想問他,就發現這片樹林下的草叢間,竟一閃一閃地閃著流繭的火光!

  一整片,都是這小小的光,如同天上的星星落入凡間,繽紛璀燦。

  「好美!」她屏息低歎,環顧著四周。

  「這是我回報給你的禮物,花羅。」他轉頭看著她動心欣然的神情,微笑道。

  「就這片『耀夜』?這會不會太便宜了你?薄令羽。」她揚起臉看他,似笑非笑,心裡卻暗想,他是否明白,她給了他的不只是一顆續魂丹,還有她的心。

  他與她對視,沒有開口,然後,突然低下頭,在她唇瓣印上一記深吻。

  她先是驚愣,接著,慢慢地,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四唇相貼,螢光在他們身旁飛繞,一切如此美麗,美得讓她幾乎忘了他是陽世的一抹生魂,而她則是地府的一位閻王。

  他們原本就不該相遇,這份愛意,更不該滋生。

  果然,短暫的美夢,被一記破空而來的冰冷寒氣戳破。

  她心一凜,將他推到身後,手一揮,灑出一張無形的黑網,擋住了來襲的攻擊。

  「閻王花羅違反地府戒律,與陽界法師私通,即刻緝拿歸地府審判。閻王花羅違反地府戒律,與陽界法師私通,即刻緝拿歸地府審判。」

  一聲聲鬼差追緝令從四面八方響起,以一種沒有起伏的聲音,如催魂般一陣一陣地向他們包圍而來。

  「什麼私通?你們向誰借了膽,敢拿這種罪名汙我?」她秀眉一蹙,沉下俏臉怒駁。

  「證據確鑿,大閻王下令,緝你回地府。」鬼差面無表情地道。

  「哥哥?哥哥要審我?」她愣住。

  「花羅殿鬼婢已坦承,您私藏陽界男子生魂,破壞地律,又將閻王才能使用的唯一續魂丹讓這男子吞食,此刻又私自越界,企圖與這男子私奔……」鬼差一一控訴她的罪狀。

  她暗暗驚異,花羅殿裡幾名貼身鬼婢都是她的心腹,跟了她千年之久,哪一隻鬼婢竟然出賣她,把她的私事全抖了出來?

  「什麼私奔?我只是帶這男子回陽世……」她惱火地低喊。

  「事實擺在眼前,您還是跟我們走吧!」鬼差們不聽她解釋,手中索鏈同時拋向她。

  她大怒,抖出袖裡長鞭,旋了一圈,將所有索鏈全打了回去。

  「放肆!憑你們一群小鬼差竟敢在我面前放肆。」

  「花羅閻王,勸你束手就搖,別再違抗,否則罪加一等。」鬼差高聲警告。

  「我倒要看看你們怎麼搖我。」她冷笑,身形一閃,直接來到鬼差們面前。

  只見她一身黑紗敞開如翅,一頭長髮恣意飛揚,雙眸閃著紅光,手持黑色長鞭在夜中輕擊,發出刺耳又震人的聲響。

  大鬼差鬼役一擁而上,又豈是她的對手,一個個被她的閻王鞭掃到便瞬間化為烏有。

  但鬼差眾多,一波波逼近,她打得心煩氣躁,厲喝:「你們有完沒完,全給我滾!」

  一記迥旋,長鞭掃出陰氣,將鬼差們掃得七零八落。

  就在此時,一道強有力的戾氣從背後破空而來,那足以與她抗衡的熟悉力量,讓她心頭大震,猛回頭以長鞭頂住,但同一時間—支尖芒劃過來,在她的手臂割出一道傷痕。

  她駭然退了三步,驚見哥哥大閻王從地面陰影處緩緩升起,手持他的閻王判官筆,一臉冷肅輕蔑。

  「哥哥!」

  「哼,花羅,你還有臉叫我?」大閻王怒斥。

  「哥哥,我並未做任何醜事……」她沉聲道。

  「沒有嗎?這段時日你將姓薄的小子藏在你的閻王殿裡,又怎麼說?」大閻王手中判官筆指向她身後的薄令羽。

  「我……」她一時語塞,私藏薄令羽的確有違地律,即使她和他之間沒做任何事,如今怎麼解釋也沒用。

  「哼哼,你居然連續魂丹都給了他啊!妹妹,那一顆丹藥等同你的命,你為了一個陽世小子,連命都可以不要了嗎?」大閻王為了薄令羽,連命都可以不要了嗎?

  她不需回答,因為答桉早已明確,在她一念之間收留了他在閻王殿時,情愫就在她心中生了根。

  「傻丫頭,你的情愛只是虛妄啊!你看看他是誰,他是薄家的除厄師哪!專門除妖滅鬼,把我們當低下污穢之物的法師家族,你以為他會真心對你?」大閻王突然揚聲大笑。

  「你……是什麼意思?」她心一緊,瞪著他。

  「你想想,地府這麼大,一個被斯裂的生魂哪裡不去,偏偏去了你的閻王殿,不覺得很奇怪嗎?」

  「因為只有我能救他。」

  「哈哈……的確,真的只有你能救他,但不是救他本身,而是救他的後代子孫!」大閻王詭笑道。

  「你到底想說什麼?」她蹙緊秀眉,怒喝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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